卖粽子的伙房妈

伙房妈是个命的女人。伙房伯早早地就走了，把未成年的堂哥丢给了伙房妈。

伙房妈，高个子。瘦削的脸庞上记载着岁月的沧桑，上唇总是被下唇包着，她的脚如同她所包的粽子，只不过没有粽子这般丰满罢了。村里人说，伙房妈生就了一副苦命相，难怪她这般命苦。

在那艰难的岁月里，一般正常家庭的日子都不好过，对于缺少了主心骨的伙房妈母子来说，那种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断炊的日子在伙房妈这里是司空见惯的事，见怪不怪。

为了抚养堂哥长大成人，伙房妈卖过蒸馍，卖过粽子，还讨过饭，挨过批斗，受过百般屈辱。

在我对于伙房妈的所有记忆中，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她包粽子，卖粽子的一些情形。

包粽子是皮用芦荻的叶子，集市上有专门卖那种干叶子的，包粽子时，须事先用温水浸大半天，荻叶就柔软了，舒展了。粽子的核心部分就是桂花球大米，这种大米粘丶糯是包粽子最好的大米品种。另一种主要食材，就是优质大红枣。大米和红枣也要提前浸泡。

伙房妈包粽子的手法是非常娴熟的。粽叶在她手里是那样的温顺驯服。先是折一个漏斗形，先放进一些米，接着捏两三个大红枣放进去，再放点大米，盖住红枣，将粽叶折上去封往口，缠完粽叶，用一根泡软的马莲(长条形细叶)捆住。伙房妈包粽子的速度很快，包的粽子瓷实，棱角分明，样子也挺美观的。这与她长期的重复做这活计有很大的关系。不是有句"熟能生巧"的古训吗？

天还很早，天地之间黑漆漆的一片，伙房妈就咳嗽着起来了，只听锅盖碰撞声，风箱的叭嗒声响起了。我知道，伙房妈正在煮粽子。一股摄人魂魄的香气弥漫开来，直扑入人的鼻孔。伙房妈煮的粽子熟了。

小时候的我也吃过几次伙房妈包的粽子，我当然是背着父母偷偷吃的。让父母知道了，我非遭到一顿严厉的训斥不可。当时的我没心没肺，只知道粽子的香甜，一点也体会不到伙房妈的不易。伙房妈包了无以计数的粽子，从没舍得尝过一个粽子。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扎心的疼痛，痛恨自己的残忍。

天刚麻麻亮，伙房妈挎着沉甸甸的粽子就出村了。过了一会儿，从远远的地方依稀传来了沧凉的吆喝声：甜粽子，热粽子来了……

等到伙房妈苦受尽了，也被上帝召唤着去了。

我常想，如果伙房妈现在还活着那该多好，她尝尽了苦难，也该尝尝现在的甘甜。同时也让我在她跟前略尽一点孝心。上苍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我，我也只能仅仅写点苍白的文字作为纪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