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
四姐其实是嫂嫂,但一直未改口。她是大堂哥的媳妇儿,本该称呼大嫂的。
伯父家挺有钱,在当时的十里八乡都算是富户。家中三个儿子,大儿子即我的大堂哥已到结婚年龄,该说一门亲事了。大堂哥一表人才,挺拨伟岸,说亲的人很多,去看过的姑娘也很多,但他总不满意。伯母望着她家墙壁上所贴的很多张起装饰作用的美丽漂亮的年轻姑娘的画像开玩笑地说:“儿子,你究竟中意哪一种类型的?”
“画是画,现实是现实。我中意墙上的哪一位姑娘,她走得下来吗?”
的确如此。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谢家有女初长成, 正读高三。如能考上大学,便无缘于大堂哥。如若没考上,便千里姻缘一线牵。这是媒婆事先说的。她是不可能复读的——父亲英年早逝,母亲含辛茹苦养育四孩,大姐三姐早嫁,四姐和一个兄弟在读书。能考上家里是会支持读书的,考不上不会再花钱复读了。
有时缘分就是那么凑巧,四姐居然高考落榜了。媒婆殷勤去谢家说媒,四姐爽快答应,选一日子,双方看人。
四姐出现在大堂哥家的堂屋里,墙壁上美丽姑娘的画像都逊色了。她五官端正,皮肤白皙。一头乌黑的长发垂挂在后背,如瀑布一般。一双大眼晴在浓密的睫毛下忽闪忽闪,透出愉悦与智慧的光芒。鼻梁挺直,耳朵大而耳垂厚实,一看便是有福之人。嘴皮薄,能说会道,语音响亮,柔和美好,开朗热情。
一看对眼,大堂哥和四姐彼此中意。这门亲事算是定下了。
一年以后,他们步入婚姻的殿堂。此时,四姐21岁,大堂哥20岁。
婚后生活美满,又过一年,生下了他们的大女儿,取名:敏。这个孩子十分可爱!
几年后,伯父家分了家,大堂哥自立门户。
为了生活得更好,除了大堂哥挣钱以外,四姐也不想闲着。她先后干过多种活计挣钱补贴家用:摆地摊,乡中学代课,开商店卖副食。因良好的沟通能力,还担任过我们村的妇女主任。
有着三个儿子的伯父终究是重男轻女的。三个儿子结婚成家后所生的孩子全是女儿,孙辈清一色女性,传统观念里没有男性把姓氏传承与沿袭。存款颇丰的伯父高额悬赏,生男孙的家庭奖赏10万。大堂哥二堂哥心动。但三堂哥夫妻不为所动,谨遵国家当时计划生育准生一孩的政策。二堂哥超生二胎是女儿,不再生了。大堂哥超生二胎也是女儿,却不到黄河心不死,再超生三胎,果真得个儿子,心满意足。当然,在超生前,四姐早把村妇女主任辞掉了,大小也算一干部,带头违反国家生育政策终究不好。
生个儿子,当然高兴。但四姐落下了病根,苦不堪言也只能独自承受。
有三个孩子,家庭开销大了。大堂哥为了寻门路,卖掉了村上自住的一座大房子,筹钱买了辆客车,办好路线牌,夫妻辆跑客运。大堂哥是司机,四姐是售票员。大堂哥心慈性躁,有什么直接就要爆出来,哪怕在车上,当着众多乘客。四姐忍气吞声。她怕他吗?不是。她有时与她婆婆讲:“开车不比别样,手握方向盘握着的是人的生命,大家吵架万一星明心情不好发生点儿事故,那可怎么办呢?”哦,忘了介绍,大堂哥叫星明。你看,四姐多会着想!忍侮修得好呀!我也不知何时,四姐接触佛法,特别感兴趣。她有时对我说:
“三妹,你的大哥说话难听,我就左耳进右耳出呗!”
大哥人很耿直,也厚道善良。本可以不卖房的,但因赌博输掉巨款,一方面要还债,一方面要谋生。有一次晚饭后闲聊,他对我说:
“三妹,我打牌耿直得很。”
本就对他十分担忧,我立马对他说:
“打牌耿直是错的!”
我是那么直接,毫无迂回与委婉!说完抽身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回味。因为赌博,四姐吞下了许多的委屈,我很体谅四姐。
当然,这些年,大哥金盆洗手,远离赌博。家资积聚,丰厚起来,生活殷实。大女儿已婚嫁,工作稳定,拼劲儿十足。二女儿去年上了大学,三儿子今年以优异成绩考上重点高中。孩子个个优秀,大哥,四姐满脸幸福。
如果说仅仅想表达四姐聪明能干,能说会道,本不是我的初衷。她对我特别好,这才是我应该感激的重点。
我在读小学时,她对我的学习十分关心,也常给我零花钱。有她的鼓励,当然我也十分努力,并且在班级中总名列前茅。
我小时候气性特别大。犯错被父母打了,总会气过半天一天的。如被四姐知道,她会丢下活计,耐心地劝慰和开导。直到我心绪平静,才肯罢休。那些帮助我走出情绪低谷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
有一件衣裳,是我20岁那一年,四姐买的布料我请裁缝做的。白底绿色小花的布料,结实柔软舒爽。穿了很多年也舍不得丢掉,至今都挂在衣柜里。二十多年过去了,衣服完好无损。样式过时,当着一件纪念品存放。谢谢四姐,对我倾心付出!
四姐对我持续的关心。19岁犯病,疾病缠身不离去,时好时坏。与四姐见面或电话聊天,她总十分掂念我身体的状况!身体健康,她由衷地为我高兴,身体欠安,她禁不住为我忧心忡忡。四姐,我总是您心上挂念的一部分,我是多么幸福!
我是不爱过生日的。但每逢我的生日,四姐总是早早地来电送祝福,无限地感激!她的生日,我也是牢记于心。记得她的三十岁生日,我买了两件布料花色款式都一样的衣服,我们穿起就像两姐妹。
关心,祝愿似乎饱藏心间,不仅佳节,生日送到,时时刻刻都盈满心间,借意念送达!
今生有缘,您是嫂子,却亲如姐妹。这一辈子,遇见您,是我莫大的福气!
有您在,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