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今天,明天就明天,改天是哪天
我们曾最期待“改天”,因为它比冷漠亲近,穿着客套的圣衣,温柔的把你放在待定的席位,好让双方都找到一种心理的平衡,可你仍旧是一个备选;我们曾最无奈“改天”,我们在无尽煎熬中度过了昨天和今天,向往着明天,又盼望着“改天”,可“改天”究竟是哪一天呢?
其实,当你说“改天”的时候,无论你说得多么斩钉截铁、铿锵有力,总还是欠缺了诚意和真情。
【1】
安然是我最掏心肺的铁蜜,性格火辣,任性,炸。
她有个危险的爱好——独自旅行。从丽江到丹东,从澳门到大同,一路未停,由夏及冬。
她有个男友叫九爷,两人大学临毕业才好上。有次在学校食堂吃炸鸡,九爷甜蜜喂食安然,我看不下去,怒吃三大块,潇洒的擦干满嘴鸡油,怒问九爷怎么泡上安然的。他略带得意的说,“这个嘛,呵呵呵,四个字——情难自制。”
“我靠,Excuse me?情难自制!?”
So,九爷和安然的开始满足了偶像剧里的一切情节,浪漫双鱼男plus魅力天蝎女,完美CP,值得舔屏。你忧虑我俏皮,你任性我神秘。恩爱如洪水猛兽,一个不小心,虐汪全场。
有次九爷和基友两人去日本旅行,眼睛就从没离开过手机。基友在欣赏岛国腐妹时,九爷在拍樱花;基友在染奶奶灰时,九爷在买发卡。买完喜滋滋的发给安然,小图还好,点开一看哇塞,毫无构图,土爆了。
九爷就这样一路直播给安然,贱兮兮乐此不疲,从白色恋人到面膜,从指甲剪到丝袜。恩爱跨越时差,基友冷落一地。
九爷说,这是他经历的最期待结束的旅行。
是啊,因为身边没有你,便是一场期待结束的旅行;因为没有你,樱花都不显美丽;因为没有你,今天的我那么那么失意。
【2】
安然向我诉说这些的时候,一脸甜蜜,蜜得令我发指。
后来九爷登顶东京塔,买了两枚纪念币,刻了两人的名字,各自把对方姓名的那枚存在钱包里,那金光闪闪的纪念币,就好像他们牛逼闪闪的爱情。
九爷对安然说过,“我是一个很顺势的人。我对爱情一直没有太多期待,我以为我的人生就是毕业后简简单单的工作,混到30岁,然后家里催了就相亲结婚,在家乡的城市生活,纯粹而安逸。可是遇到你后,一切变了,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爱情,与我这样心灵契合的你。”
安然笑成了一朵向阳花,问是怎样的爱情。
九爷说:“就是你在我身边,比一切都好。”
“就是你在我身边,比一切都好”——多么放肆而温暖的情话。
你在我身边,就是晴空万里和无懈可击;你在我身边,就是笑靥如花和不羁神话;你在我身边,就是清泉,明亮我心,芳香扑鼻。
【3】
后来两人去了乌镇,一到住的地方,安然各种收拾,从叠好九爷的衬衫到挂好毛巾,九爷偷拍了一张照,说很喜欢这样的安然,贤惠又美好,觉得幸福。
两人漫步景区,九爷打量着安然说,“小粗腿啊小粗腿,腿为何这么粗!”边说还边抚摸着安然的头,典型的心是口非。他们来到荷花田,安然蹲下,九爷远远拿着手机,指导造型。安然一看照片,依旧丑爆了,然后靠在九爷肩上说“我很喜欢”。
你看,爱情就是在这些琐碎的细节里蔓延,蔓延进我们的血液,每一滴都深邃;那些美好的记忆就是这样在我们脑海里一点点堆积,堆积成心里的烙印,每一处都刻骨铭心。一眼人群,一念爱情,一世记忆。
他们就这样度过了二月三月四月和五月,由冬及夏。
可是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而遥远。
【4】
终于到了六月,操场上人头攒动,毕业照拍得很不从容。两人一起毕业,手牵手拍了毕业照,从图书馆的台阶到教学楼下的树荫。
直到十月两人分手,安然提的。
分手的原因是,不在一个城市。九爷在家乡沙城,安然在海城。安然希望九爷来海城,两人一起打拼然后结婚。九爷认为家里人为他安排了稳定的工作,期望难负。海城压力又大,两人打拼也看不见底,猴年马月才能混出个头,不值顾,希望安然来沙城。
安然最大的气质是彻底。娱乐工作,恋爱撒泼。喜欢就去追,不喜欢宁愿它浪费。读书写字,旅行唱歌,是她会做的事,并且做得比世俗中的文艺青年更加彻底。彻底,是她的气质。
但九爷不是个彻底的人,虽然他心中有一些诗和远方,向往外面的世界,只是也无法挣脱一些牢笼,最终成为和大多数人一样的半吊子。
我曾以为彻底的人和半吊子的人永远是不同成分的人。彻底的人遵从内心,内心就是上帝,无法屈服。而半吊子的人遵从现实,现实就是明灯,无法违背。
一个无法屈服,一个无法违背。可爱情一定是做自己,对吗?
两种成分的人,在彼此努力与自我抗争,不舍与无法妥协中,吵得越来越凶,直到矛盾加剧。
安然跟我说,他很爱九爷,可这爱让她变得不像自己。但恐有缘无分,唯有忍痛分手。
九爷听到“分手”两字,比安然想象中冷静,电话中就答应了。
【5】
九爷说,做不成恋人,也要彼此关心,互相祝福。后来两人淡淡的联系了十几天,直到安然有一天突然崩溃,跟我说想冲去沙城,告诉九爷,她想和他在一起,她愿意为了他去沙城。
那时恰逢国庆,票太难买,安然买了下午两点的高铁,好在傍晚前赶到沙城。她一早将前后几个时段去往沙城的票都抢了。没买回程票。
出发前她给我发了微信,说去沙城看九爷。
作为一个有气质的天蝎,安然这次表现的过于双鱼。这是安然第一次不顾一切去一个城市看一个男生。安然不敢告诉九爷,怕被拒绝,所以先斩后奏。其实更怕的是,先斩后奏还是被拒绝。
说不清——两种拒绝,哪种更温柔一点。怕是——悲伤不能言语,哀痛不能自理。
安然一直是个傲娇的女生,直到和九爷分手。
她反复纠结着去还是不去,直到10月3号,国庆过了一半。她没放过我,话多如炮筒。一个劲的向我宣泄,一个劲得哀嚎,又一个劲的自言自语。
“哎呀,1号不能去,2号也不能去,他说过国庆前两天要给他爷爷过寿。没时间见我的。”
五秒钟后,又说,“可可,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前告诉他一声啊,万一到那儿他不在怎么办啊?万一他知道我突然来了生气怎么办啊?万一……怎么办啊”
隔了三秒又说,“不对,告诉他也不行,他不愿意见我怎么办?还是到了再告诉他吧,至少还有见到他的可能。嗯,有可能。”
去?不去?
提前告诉他?到了告诉他?
这两个问题安然思考了无数遍,直到10月3号终于过去。安然猛得意识到,如果这次见不到九爷,下一次不知是一年还是十年。
“去他妈的!就算哀痛不能自理,悲伤不能言语,老子也要去!”——这是安然纠结了三天做的决定。
我没有阻止,说了一句“去吧,我知道你不去会遗憾。去吧,给自己一个奇迹,或者,一次死心。痛着回来有什么卵关系?”
“给自己一个奇迹,或者,一次死心”。
作为老友的我,为安然的勇气与彻底,默默流下了眼泪。
【6】
安然拎了九爷最爱吃的她家乡的特产。不多,两盒。太重,拿不动。于是带了一个24的箱子,把两盒特产塞了进去。后来又想:既然都带了箱子,要不再带点衣服吧。说不定他可以留我多住几天?
好不容易拖个箱子风风火火赶到车站坐上座位,没同伴就算,伤心的是耳机没带。要怎样度过车上的两小时?
安然发了愁。
她已经很久不刷朋友圈了,怕看到九爷的动态,所以干脆将朋友圈卸载了。照片库里的照片一张没删,也不敢去看照片。没能力做任何事,干脆倚靠窗口发呆。
【7】
这是安然第二次去沙城。
第一次是和九爷的爸妈一起去果园摘葡萄和猕猴桃。那时盛夏八月,九爷开车到车站接她。安然一袭红色长裙,下午两点,烈日当空,两人见面即拥抱。高铁站很偏,没找到吃饭的地方,两人在便利店凑合了点。没热闹食物,对视足够。
安然和九爷分手两个月。本来两人约好国庆去旅行,却变成了漂洋过海来看你。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过得很慢很慢。安然希望快点到沙城,这样就能快一分钟看见九爷,就多一丝挽回这份爱情的可能;可是安然又好怕很快到沙城,怕自己拎着两盒特产打道回府。
终于到了沙城,安然给九爷发了微信,说“我来沙城了,有空吗?”
——“你来干什么?回去吧。我没有空的。买车票回去吧”。
——“已经买不到回去的票了,国庆好难买票的。我就想见你一面。”
——“你回去吧,我也不想现在就见面了”
这样反复了不知道多少回合,安然忍着痛回复,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当然最终,九爷给安然回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会在车站等她,他来接她。
安然终于在见到九爷了。当然,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一上车,九爷就说,“你今晚住在这里,我帮你安排一下,然后我帮你买车票,明天回家吧。”
多么温柔的安排。这样的开始,是安然预料中的。只是她没想过那么那么痛。
——“你知道我来的目的,为什么急着赶我走?”
——你觉得我们还合适吗?好了,先吃晚饭吧。”
在开车的途中,九爷指着道路两旁的商场对安然说,“你看,这就是沙城最繁华的地方,就这么大。根本比不了海城。你确定你喜欢吗?你确定这样热爱生活的你,向往自由的你,喜欢吗?”
安然几乎是本能的,想都没有想回答说,“我喜欢”。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是不是有力,心有没有颤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那时的心,全是九爷。
【8】
两人吃了晚饭,安然诉了衷肠,九爷哭了。九爷说,“安然,你一直是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看见你为我做出这样那样的牺牲,我真的真的很心疼”。
整晚,九爷哭了好几次。他哭得是安然的委曲求全,他哭的是自己的无可奈何。
安然想多住几天,九爷说,“你明天先回家,我们安静一个月好吗,等你生日那天我给你答案。不管是什么答案,你生日那天,我回来沙城陪你过,好吗?”
第二天,九爷来接安然,两人一起吃了午饭,看了场电影,安然选的,名叫《第三种爱情》。电影后,九爷送安然到高铁站。短暂而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这是安然最失去自我的一次离别。
上车前,安然久久注视着九爷,说“你答应我的,会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事情的,对吗?还有,我过生日回来看我的,对吗?”
“快回家吧,我会来的,改天我会来的”。
【9】
安然上了车,回头望了一眼九爷,他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见面,他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一次不了了之。
“改天我会来的。”
“改天我会来的。”
记忆里的“改天”总是那么温柔而又残忍。
今天就今天,明天就明天,改天是哪天?
想来“改天”就是不了了之;“改天”就是后会无期。
改天就是某天。未知到让人期待,敷衍到让人心寒。
我们曾最期待“改天”,因为它比冷漠亲近,穿着客套的圣衣,温柔的把你放在待定的席位,好让双方都找到一种心理的平衡,可你仍旧是一个备选;我们曾最无奈“改天”,因为“改天”就是后会无期,无论你说得多么斩钉截铁、铿锵有力,总还是欠缺了诚意和真情。
我们不知道“改天”是哪天,但我希望永远没有人有机会对我们说“改天”。
走在路上的我们,启程的我们,向往自由的我们,不是备选,不是待定,是Qu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