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全世界最伟大的诗人谈恋爱》
《和全世界最伟大的诗人谈恋爱》
【零】
许言说,“我要和全世界最伟大的诗人谈恋爱!”
顾昀那时就想啊,全世界再也不会有人能比他更适合许言了。可是顾昀还是弄丢了许言,在九月的早晨,他们再没有看过星星。
【壹】
顾昀见着许言是个晴天,天晴得虚伪,云是大朵而洁白的堆积在空中,晃眼的日光落在柏油路面。顾昀在一片金灿里,隐约瞧出了个人影儿。
那时许言穿着碎花吊裙躺在草坪上,顾昀远看揣测是落花,近观才惊觉是个女孩。
顾昀大抵也是头回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沉默的站在那里,思索是该先把女孩抱进树荫,还是直接人工呼吸。
在他犹豫的三秒里,女孩睁开眼睛。你知道的,有时候,三秒能改变很多事情。
许言问,“如果我一直躺在太阳底下暴晒,就能晒成干在路面上的壁虎花纹吗?”
顾昀说,“我不知道,要不我和你一起躺在这里试试看吧?”
顾昀行色匆匆的白天里总算也见过一次蓝天白云。他瞧见大片大片洁白无瑕的云朵浮上蔚蓝,让人错觉是西藏拉萨布达拉宫的天空。
顾昀说,“这天蓝的好虚伪,云也像是假的。”
“那你是真的吗?”
许言站起身来看着顾昀,她身后是晴天。顾昀察觉到一片乌云离他远去,他被扣押的晴朗忽然结束了无期徒刑,盎然又重新居住进他眼底。
蝉鸣和燥热回顾他的夏天,有纸飞机,有凉席蒲扇,有葱郁丛林。顾昀抽屉深处的弹弓这一刻又复活了,他听见“碰”的声音,不知道是冰封河川正在瓦解,还是有什么沉睡已久的,正在苏醒。
那天,许言同顾昀在一起。
【贰】
“我要扼杀你的前景,要你和我相依。种下些花儿吧,爱人。”
顾昀冗长的诗歌在无数夜里充当繁星,字句纠缠许言想耳廓,萦绕在梦乡。许言在阴雨的夜晚推开窗户,趴在窗台上和顾昀通电话。清风徐来时,许言想,是晚风伏着顾昀沉在海底的诗,亲吻她的耳垂。
许言于是相信,他是爱自己。相信顾昀耗尽诗人全部的浪漫,来讨好许言。
许言再看到珊瑚群时,就不觉得那是悲伤的,至少还有热带鱼,在它周遭陪伴。许言说,“你把我从一座悲伤垒起的城堡里营救出来,你是我的英雄。”
“你才是我的英雄,言言才是英雄!”顾昀突然抱紧许言。他多害怕,许言是他凭空虚构的杜撰,像他八岁抓住的蟋蟀,十四岁夸夸其谈的未来,午睡醒后就会消逝,不留痕迹。
“是你在我孤独得快要死去的时候,一下抱住我,你是我隔世经年的梦。”
我越是爱你,才越想要活下去。
许言搬进闲舍住了,独自一人打理荒废的花园。
沈白看着杂草被一点点除去,黑黝的泥里,播进花种。沈白问,“春天的时候,就会开花吗?”
许言说,“当然,春天的时候,花束会漫山遍野。你要是有喜欢的姑娘,我就借你九十九朵玫瑰。”
沈白突然绯红脸庞,“以…以后再说吧!”
可是没有来年春天,也不再有以后。
“如果有天我会离你远去,你就当我是住进你心里。”
许言搬走的那天,顾昀也没回来。
【叁】
顾昀把诗留给许言,远方就交由自己,他漫无目的的旅行,只为摆脱家和温馨。突然有天留声机没法放出唱片,顾昀的诗篇也停留在昨天。
许言独自吃过十五的月饼,看过十六的月圆,花园里仍然空荡,身旁也空荡。许言现在想想,顾昀说要共度余生时的脸红,多半源于说谎。
许言抬头,看见沈白趴在窗台和人通电话。他纸杯末梢连着的白线一直延展到隔壁屋子的窗台。许言说,她在我的眼底,瞧见了星辰。
许言这才发觉,自己再不能在夜空中看到星星。许言有了一片乌云,是顾昀给的。
许言决定要离开这里,她悲伤的珊瑚群虽然悲伤着,也好过如同死去的孤独。许言再也不要和诗人谈恋爱了,再也不要种花。
许言忽然在她走到一半儿的柏油路上看到终点,终点是一家花店瓦解,崩塌成一些诗歌断裂的碎片。许言这才放下心来,两不相欠。
那是八月十六的夜,月亮圆润明亮的好似能看清桂树,许言看见嫦娥看见玉兔,看见吴刚砍树。许言问,“月亮有桥吗?”
只有清风在她耳朵安静吹过,许言的风里没有诗歌,海底没有诗歌,许言又朝月亮看去,她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月亮就是月亮,喜欢就是喜欢,不用分辨诗意里暗藏的告白。
许言在七夕的时候曾问过顾昀,“如果我们分别,喜鹊也会为我们搭桥让我们相见吗?”
顾昀说,“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直到死去。等我们死后就一起埋在月亮上,月亮要是没有桥,我就砍了桂树,去广寒宫找你。”
可我怕死了以后不能去月亮,那我还能和你埋在一起吗?
【肆】
许言离开的隔年,花园里有紫色的郁金香冒出;娇弱的玫瑰死在前年凛冽的寒冬。沈白还未开始的恋情也连同夏天一并结束。
有天傍晚在街头撸串的时候,沈白突然提起,“许言走了,只留下花园里的花给我们念想,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昀突然被戳到了痛处,他的远方早就泯灭在诗里,他唯一剩着诗里的许言,是不能被揭开的伤疤。
顾昀愤怒得像被询问不及格成绩单的小男孩,他因喝酒而涨红的脸变得更加通红,他说,“我不准你提她,不然你今天自己从窗台爬上二楼,不准从我的一楼走!”
沈白想着花园,想着许言,想着画鸳,忿忿地嚷嚷着,“是你犯的错,是你的梅花落满南山,我得骂你,我非得骂你才行!”
沈白问画鸳,“我就是想大家都在一起,大家一直都在一起,为什么事事都不如我愿,为什么朋友都远去,相爱的人都分开。”
我告诉他,因为人生啊,就是这样无奈。
顾昀瞧着街道上车来车往,他踉踉跄跄地要往马路中央走去,顾昀说,“我是被马路压扁的人,我被晒成壁虎干,我去不了月亮上了。”
我这时觉得,顾昀眼角是有泪的,顾昀却说只是酒喝的太猛,呛人。
“我和许言以后不相见,卿卿勿念。”
【伍】
许言问,“月亮有桥吗?”
顾昀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