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被诅咒的痛
改写自简书作者青空花樱的《可以不爱，请别伤害》，来自连载7群的自发改写小组写作练习。感谢青空花樱的原文素材。
01
我挺拔地站着，像根木桩一般，远远冷冷地凝视着她。那个不时回头、绝望中透着一线生机的眼神，在废弃停车场被一群野狼扒得衣不蔽体，终而一丝不挂，还沾着湿漉泥泞的酮体。太普通的面庞，太乏味的身材，太正统的校服……天啊！让快意来得再猛烈些吧！我睁大眼睛，抬头望着阴霾中透出的微光，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山风，从两旁刮过，豆大的雨滴终于哗哗落下。我抬起双臂，迎接这蓄谋已久的暴风雨，身后是一片低压阴沉的积雨云，我面对的，却是看不到未来的前路。
是的，已经没有退路，也没有希望。为什么现在竟没有基督山伯爵那种快意恩仇后的潇洒痛快、酣畅淋漓？是时辰未到么？
我没有回头，我也不敢回头望向那一双普通的杏眼，那眼里充斥着我所没有的期待和希望。
我是绝望所生养的儿子。
一场大雨落定。我浑身湿透地来到老屋前。老屋破旧简陋，屋里的酒鬼早已不知所踪。我意识到身后有人，却猝不及防被他一把转身抓住了衣领和手臂。他骂骂咧咧，却没有骂娘，老实人嘛，狗急了还会跳墙。我理解。何况他现在也不好骂我娘。他扯住我的手被我一把推开，反而被我逮个正着。我眯起右眼，轻蔑地端详着他。这脸我熟悉，却委实苍老了许多，头上沁出的也不知是冷汗还是淋到的雨点。眼镜后，一样普通的杏眼，眼里多的却是惊恐和焦躁。
“怎么办呢？你女儿喜欢我，可是……”我故作无可奈何的姿态，耸了耸肩，虚指着他，“你也知道，这个学校里，很多校花啊学霸啊喜欢我的。她们一听说她喜欢我，我又是她同桌。女人嘛，你懂……”
我装腔作势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火辣辣，提醒我这是一记耳光。他，打完就后悔继而害怕的神情落在我虚无的眼中。我没有还手，只是转身淡淡地说：“还没有结束。”
留下他一人蹲在那里，撕心裂肺地老泪纵横。这他×都是活该！我一边走远，一边心里忿忿不平。
02
“我也曾经憧憬过后来没结果/只能靠一首歌真的在说我/是用那种特别干哑的喉咙/唱着淡淡的哀愁/我也曾经做梦过后来更寂寞/我们能留下的其实都没有/原谅我用特别沧桑的喉咙/假装我很怀旧假装我很痛……”我带着耳麦，循环播放着这首歌。对，你没看错，我的手机是时下最新款。我不是假装很痛，我是假装不痛。
不是没有收拾过女人，但却是头一次对一个校园里的女孩儿下手。不是我心太狠，要怪就怪她生、不、逢、时！对，我咬牙切齿，我不是一个怀旧的人，却时时刻刻被命运提醒着，我的出生，就他×是个笑话！
很惊讶吗？很普通吧！谁不是这样？想到那双眼睛，再平凡不过的眼睛。是时候进行最后一击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大仇得报的喜悦！大胸校花们，等等我！
我故作忧郁地低头快步移动，越过她们的嬉笑打闹，一个人孤单的背影，斜立夕阳下……旁边还有我那名牌山地车当背景。完美。
听说她经不住那一帮女生的霸凌，终于纵身一跃，我捂着不住上扬的嘴角，却掩饰不了我眼角的笑纹。那女人虽徐娘半老，的确风韵犹存。只可惜，我对她下不去手。她的眉梢眼角均带着桃花，难怪迷倒众生。她虽不是我的主顾，我还是得拜谢她，为我生得一副好皮囊。
她急急向我跑来，只是质问我为何将她女儿逼到如此田地。这时候，不趁着大殓前多看女儿一眼，倒过来追究我的责任，真是好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黏到我身上，这感觉好像，她还真是我同桌的家长。我只冷眼瞧她，木然地甩出那几个字：“你除了女儿真的没有别的孩子了么？”
她登时呆若木鸡，跪在水泥地上，抬头想仔细瞧我却又不敢似的左顾右盼。她反反复复念叨着“我才没有儿子，我就这么一个乖女儿”。我猜，她已接近崩溃的边缘了。很好，一切在我掌握之中。
我甩开她抓我运动裤满是涕泪的脏手，我没有妈，对，我不稀罕有妈。
03
听说那女人失去了女儿后，她男人，对，就是那个给我一巴掌的老实人，已经远走他乡。人生本来就是残酷的，谁他×愿意在知道残酷的真相后，还给你擦屁股收拾残局？这世上本没有鸡汤，喝着，喝着，也就习惯了被滋养。都他×扯淡。跑题了。
那女人，你说，我应该叫妈。对，也不对。我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的确是。是，她被邻居送进了附近的精神病院，在接受治疗。你问我有没有去看她？看她，凭什么？因为我害死了她心爱的女儿？那可不是我本人做的。因为我和她存在亲缘关系？她这十几年来，她他×的来看过我一次么？啊？
我为什么要发善心？不要给我扯人性本善那套。我在这个腻歪的世界里已经活够久了，有时我也盘算过，我应该在三十岁前自裁。不，不，朋友，这不是厌世，这是活在最好的年代，给自己一个纪念，让活着的人可以记得我最好的模样。
可是又如何呢？即使穷困潦倒地活得像条老狗一样再死去，也许也没人记得我，也没人会关心我。
我怎么想起简单那贱货了呢？不说了，来，点一个……
04
我的父亲他×就是条畜生。所以，我无父无母，我是绝望收养的儿子。小时候，家里虽然简陋，好歹还有爷奶他们把我拉扯大。穿开裆裤那两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呵呵，这烟也悠悠，透过去，好像能望见我爷和我奶掉了牙满脸褶子的慈祥模样。
我那瘸腿畜生爹从来就不管我，除了醉后拿起酒瓶砸我，就是带各种娼妓回家。要不是那女人让我尝到了升仙的乐趣，我想我可能也想不到用这种方式来惩罚简单。你说得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掘壁洞。畜生的儿子，注定只能想出这样的方式来报仇。兄弟！我恨哪！女人就没有个好东西！生我的，把我扔在酒鬼窝，自己去风流快活了；未晓人事，就被老女人骗走了童子身；看上我的，到最后，还是我那个短命妈生的。
她凭什么生来衣食无忧？她凭什么成绩优秀，被老师当做班级榜样？最后，她凭什么来喜欢我，还要帮助我这个留级生补课？他×的哪来的自信心和优越感？
说实在，我是打听过的。这家贵族学校还真不是谁想进就进的。如果不是像她这么高分，家境优越，或是像我凭着关系来疏通，谁能进来读书？人生而竞争，而不是生而平等。早在出生那一刻，有些人就注定输在起跑线而不得善终了。
我是靠着短命妈给的好皮囊，踩着有钱女人的身体，翻山越岭来到这个高地的。也许，就凭这一点，我该感谢她。干了这一杯，兄弟！
什么是江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目的不是来获取知识混文凭的，我是要毁了短命妈的幸福。本以为还能吃点豆腐，谁知道站在讲台前，看着座位表，我才知道，这小贱货居然长得一点都不像我短命妈，活脱脱当年在床板上苟合那男人的脸。让人过目即望。她却傻呆呆地一眨也不眨地看我做完自我介绍。居然还带头为我鼓掌了！
她太天真了。我没想到复仇这么简单，来得这么容易。我辛苦筹谋了多年，想着如何使高高在上的优等生乖乖女爱上我，再狠狠甩了她。结果完全不费力气让她在第一眼就盯上了我。我假装木讷讷地表白，其实也是我觉得恶心所以口吃，这不是在浪费我美色的资源么？不过存心当着她的面，看着我在校花间从容的放荡流连，拈花惹草，心里那股美，真是不要不要的！又有秀色可餐，又能令她妒火中烧，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是不是，兄弟？
你问我，策划那次事件，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你太嫩了，兄弟？是道上混的吗？首先，我恶心她，我干不了；其次，又不是什么尤物，可以这么说，在我见过的老女人中，她的脸蛋身材都及不上人家小指头；最后，我要看着一朵娇花被风雨摧残殆尽。只是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坚韧，那一晚居然让她躲过去了？她没死，她没死，居然？哈哈！没死……
05
所以我费尽心机，对她们用我一贯忧郁而羞涩的眼神演好这出压轴戏。这群傻×校花只知道争风吃醋，却不知正中我下怀，步步紧逼，把简单逼到了教学1号楼顶层边沿。对！我就是凶手！我不否认，我承认！愧疚，你说愧疚！那女人把我生出来，整日骂我是孽障，离家奔好日子去，她愧疚过吗？那男人买了她，又酗酒暴打她，还带妓女回家，害我失去处子之身，他愧疚过吗？那不知羞耻的野男人，在我床上搞我妈，又带走她，遗弃我，他愧疚过吗？
他们都丝毫没有歉疚，凭什么要我忏悔！我没有任何信仰，我不是在向你他×告解！
简单坠楼的那幢，后来我去过，据说落在花坛的草堆里。所以第二天，完全看不出跳楼的痕迹。她就这样轻松地解脱了，就这样离开了。而我呢？我……
我去看过那女人了。对，疯女人。那女人坐在我身边，搀着我胳臂，一个劲儿地说她没疯，让我带她出去。我厌烦了，就让护士带她去休息了。你瞧，疯子都以为自己不疯，可我没疯，却觉得仇恨万虫咬噬的痛楚不如疯了倒好。我这里在痛。有时觉得焦灼燥热，有时又觉得无限空洞。
我还是会想起她。对，简单。她的眼底清澈，她除了校服不穿别的外套，她说，她会帮我补习直到我们一起考上大学……但是再没有这么一个人了。世上再没有简单。也没有人，会像她那样单纯地喜欢我。我们来这世上，都是被诅咒的。因为我们同母异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