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娟新月 （7）杨柳依依
研三了，学校里没有课了。但是依然很忙，查资料、写论文、填各种表格，和师弟师妹们研讨论文，向导师汇报论文，准备找毕业和将来找工作的一些事宜。我不需要实习，我在外面的一家培训机构兼职做老师，已经两年时间了，待遇还不错，不但能自己教学费，还能略有剩余。
那天，学校又给我安排了一个学生。他是高三的，需要在我们学校同时上物理和英语的一对一辅导。因为高三时间紧张，她来一次就把两门课都上了，每门课上一个半小时，这需要我和教物理的老师互相协调一下时间。
物理老师姓杨，叫杨柳，是不久前才来这里兼课的，据说原来的物理老师考研去了北大，杨老师是某大学的物理老师。他长得高高瘦瘦的，很挺拔，像极了他的名字，一株杨柳。他脸庞黑黑的，有棱有角，有点古天乐的感觉，我一直非常喜欢古天乐，因此对他的第一印象也非常好。
因为我们的课需要一起上，所以我们总能遇见，他总是对我一个大大的微笑，和我热情地打招呼。他穿着一件长长的藏蓝色风衣，很潇洒的样子。
一天晚上，那学生约了课。杨老师的物理课是七点的，我的课是八点半的。
我八点就到了学校，外面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我着急地在教室外面走来走去，下雨了，越晚越不好打车，公交车也停了，一会儿我怎么回去？
一直等到九点。他才下课。我非常生气，脸色肯定非常难看。拖堂有这样的吗？有拖堂半小时的吗？我的时间不是时间吗？人家还说时间就是金钱，时间是生命呢。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孙老师，不好意思，下课晚了，因为……”他想和我解释，我没理他，本来今天约的课就晚，他还拖堂，
“下雨了，告诉你家长按时来接你。别来晚了。”我故意假装没听见杨柳老师的话，对那个学生说。
“我知道。”学生说。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和那孩子一起走进教室。
一个半小时过后，已经十点半了。我和学生走出教室，他的家长已经拿着雨伞站在门口这样的天家长都是很准时的。
“孙老师，外面下雨呢，又这么晚了，我送你吧！”那家长客气道。
“ 不用了，这么晚了，孩子明天还上课。又不顺路，你们走吧。”我怎么好意思麻烦家长，人家一个小时两百块钱的上课，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明天早上孩子还得上学。
我走进办公室，还是很生气，而且我怎么回家呢？
“孙老师，下课了。”杨柳居然没走，难道因为下雨？他一见我进来就站起来。
“嗯。”我实在懒得搭理他，可是又不能不回答。
“孙老师，我想和你解释一下，今天不是我故意拖堂的，我也听见外面下雨了，也着急。张子轩今天来晚了，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
我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一个未接来电，当时没听见，事后看见因为是陌生号码以为人家打错了就没回，我的表情有所缓和。
“张子轩打来电话说是班里有事，晚了半个小时。他的时间那么紧张，我也不能让他另约时间啊，学生是按小时给咱学校交钱的，我不能不给他上够时间吧！再说那孩子都高三了，能出来上课的机会本来就不多。”
“哦，我知道，没事的。”我淡淡地说，心里的怨气稍稍有点松动。“你怎么还没走？”
“我是怕你生气，在等着和你解释。”他狡黠地一笑。
“怕我生气？”我有些不相信，肯定是想等雨停了再走。 “杨老师，我根本就没有生气，不过麻烦烦你以后遇到这种事情给我发个信息。”
“不生气就好，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他的招牌的笑容又出现了。
“不用，我自己走吧。”
“你怎么走，末班车是十点。现在十点四十了。下雨天你根本打不上车。你赶不上车是我造成的，我必须送你。”他十分真诚的样子。
“好吧。”我已没有选择，只好就坡下驴。
我坐上了杨柳老师的车，一辆崭新的帕萨特，坐上去很宽敞，很舒服。他很细心地帮我西上了安全袋。这是我第一次有人送，也是我第一次坐一个男人的车，而且是这么好的车，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诗经里的诗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后面的日子，只要是那个孩子约的晚上的课，杨柳就主动要求送我回学校。但是我们一直都很客气。他叫我孙老师，我叫他杨老师。最亲密的举动依然是他帮我系上安全带。
在这期间，我了解了一些他的情况。他是一所大学的物理教师，已婚，和这个培训学校的校长是同学，学校里物理老师突然离职，他说是过来临时帮忙的，他和我不一样，不是为了生计而兼职。
一天晚上下课，杨柳突然说：“孙老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我吃过了。”我的心“砰”地跳了一下。
“怎么可能呢？你今天是五点上课。我六点半上课，现在八点了，我还没吃饭。”
我还是有些犹豫。
“就算你请我吧，你不是一直要谢谢我嘛！”他又露出了那个灿烂的笑脸。他的笑真的很有魔力，每次见到，我都不敢再看下去，仿佛再看，我就会被他的魔法收走似的。
我们来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吃店，地方不大，但是很优雅。
我刚要坐下，他却问服务员有没有包间，服务员看了我们一眼，知趣地说有，跟我来。
我想服务员肯定误会了，虽然我们是一男一女，虽然我们都是三十多岁，可是我们……我的脸肯定红了。
我们进了包间，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杨柳推给我，“你点菜吧！反正你请客。”
“我不会点，你点吧，我吃什么都可以。”我很窘迫，自从和赵子风结婚，就没和任何一个男人单独坐在一起吃过饭，而且我真的不会点菜，因为除了参加婚礼好像就没有上过饭店。
“那好吧！”他笑着开始点菜。
我开始有些局促不安，这算什么，孤男寡女这么晚了，还一起吃饭。如果说在外面大堂随便吃点也就算了，这还进了包间。可是我又不能走开，人家送我这么多次，我请人家吃饭不应该吗？我的手开始出汗了。
他点了四个菜，松仁玉米，水晶虾球，红酒雪梨，蓝莓山药，都是我爱吃的。
“你怎么了？”他注意到了我的不自在。
“没有什么啊！”我故作轻松。
“放心吧，我没点贵的，你这么紧张干嘛。”他笑着，露出两排白白亮亮的牙齿。我想可能因为他长得黑吧，他的牙齿分外白亮。
想到这，我不禁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又想到了那两句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他开了一瓶红酒，我们边喝边聊天。
他说他上大学时候的事，他说他上大学的时候特别爱写诗，我就说我上大学的时候也是文学社的，他说他是文学社的社长，我说我是主编。他就说那咱俩以后出个刊物吧！我不言声了，我想我可能喝醉了，要不今天的话咋这么多呢！
很快两瓶酒就下去了，他又开了一瓶。我就说不要开了，我已经喝醉了，他说那你不喝，我喝。我去抢他的瓶子，他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的目光相遇了！电光石火一般，我被电了一下，赶紧垂下眼帘，松开手。
“亚娟，我知道你的一些情况了，觉得你真的很不容易。”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他在叫我亚娟。他是什么意思？？ “你一个女人，离了婚，还和公公婆婆一起住，你能考上研究生，太让我钦佩了。”
我有些晕了，但是我能感觉到他走到我的身边来了。
“亚娟，你知道吗？我知道了你的故事以后就特别心疼你，特别想照顾你。”他环住了我的腰。
我更晕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推开他。
“亚娟，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吗？”我觉得有一个温热的唇印在我的唇上。我觉得不能呼吸，不能思考……
八年了，我没碰过男人，男人也没有碰过我。我以为我已心如止水。可是在他吻住我的那一刻，我的血液被点燃了。我觉得一股咸咸涩涩的液体流进了嘴里，我知道那是我的眼泪。
他的手伸进我的衣服里面了，还在往上走……
“亚娟，我来照顾你吧，你一个人太辛苦了。”我的胸罩带子被打开了。
“虽然我不能给你婚姻……”
“婚姻！？” 我听清了，也听懂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
他是有婚姻的！是的是的，他是有婚姻的！
他愣在那儿……
我头也不回逃走了……
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如果没有那最后一句话，我们会怎么样。
我到底是怎么了？寂寞吗？孤独吗？明明知道他是个已婚的男人。我这样做，和那个破坏我的家庭的美龄有什么区别？幸好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幸好我从小的受到的教育不允许自己放任自己，我必须做一个离了婚的好妈妈……
不久，新的物理老师来了。我和他再也没有见过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