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终归
愿情有所归
01
奕然的故事该从何说起呢，就从她决定离开熟悉的本地小城市去上海实现自己的梦想开始吧，三年前的某一天正在休息中的我收到她的消息：我要去上海了，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当时听到这样的消息我还是挺震惊的，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奕然都只是一个文静恬淡的大姑娘，从来看不出她的身上有想要闯一闯天和地的野心以及那份在我看来的疯狂。
见面之后我们边吃边聊，原来只是她想要闯一闯，看一看外面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她说不甘于眼下的平淡无奇又处处不顺遂的样子，她在反思自己的生活难道就这样子了吗，听别人说起外面的世界如何的残酷和美好，我知道她是向往的，她也是有梦想有追求的，听着侃侃而谈的她，我知道我一直都不曾真正的了解过这个一直从高中到大学的朋友，我们虽在同一个年级，同一所学校，但不曾真正看到过她的一切。
当时我觉得她勇气可嘉。但又觉得她一个人只身前往上海，举目无亲，那样的体验可想而知，有多困难，但她毅然决定了，无法改变，那就支持她吧，自那次分别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生活的轨道上，不久也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所待的公司。
她到达上海的一段时间，经常给我讲上海的大千世界，小城故事，讲上海的人情风貌，特色文化，大街小巷似乎都透露着诱惑力，让人充满遐想。她熟悉了上海这座有着魅力特色的地方，找到了她中意的工作，于是便忙碌起来，我们各自又回到了忙忙碌碌的世界里，只不过她带着之前鲜有的热情和激情，带着自己的梦想为之奋斗和忙碌，这一切都是新奇而充满刺激的。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我们时常中断联系，时常保持联系，也都会各自说几句体己的话，互相打气互相鼓励。似乎习惯了这样的问候，我们都认为习以为常的时候，突然就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不曾联系过，有时候给她发消息都不曾回复，以为她太忙所以就没有继续打扰。
直到今年初疫情肆虐，我们都处于恐慌不安和紧张的氛围中，只能通过手机视频联系所牵绊的人的时候，奕然忽然联系我，叮嘱我少出门注意安全，我也才确定她的近况并不是特别好。因此我们一如既往的说了一些鼓励对方的话，后面她平静的说要给我讲个故事，我向来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也就喜欢听别人说故事，讲讲他们的人生经历，只要他们愿意讲，我便乐得听，因为别人的故事里，大都是我不曾体验过的悲欢离合和别样的生活，从中能够见得到更加广阔的世界。
02
奕然说去上海的第一年是很艰难的，因为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潮，陌生的大街小巷，一个人的孤独，无人能够体会，刚开始她积极热情的投入上海这个城市的怀抱，将满腔的热血和青春都想奉献给这个让她为之向往的城市的时候，处处碰壁的事情在她身上却随处可见，对于奕然而言，这些是考验也是成长，她将越挫越勇，事实证明对一件事物充满期待和热情，努力奋斗和坚持不懈还是有回报的，她渐渐的熟悉认识了这个城市，认识周围的朋友同事，也认识了一个男孩子。
这个男孩子刚开始是她的合租室友，熟悉后逐渐成为朋友，和睦相处，谁回来的早谁做好饭等对方下班，就像闺蜜一般的关系，男孩子对奕然一直都是无微不至的关照，就连奕然生病后，男孩子二话不说请假回来照顾她，带她去医院看病拿药；房门钥匙忘记拿了，男孩子偷偷跑回来给她送钥匙；出门的时候男孩子总会叮嘱奕然注意安全，定时报备；奕然说这些的时候感觉不出来她脸上的表情，我只知道如果这是一个人的过往，平静的讲述出来是需要勇气。后来，在感情方面迟钝的她在周围人的众说纷纭里才意识到没有无缘无故对自己好的人，或许就像同事说的那样，男孩子在追求自己，这让奕然一时间犯难，因为奕然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很好的室友或者说闺蜜一样的朋友对自己有友达以上的感情，她没办法面对这一份突如其来的“关怀”。但不得已还是得假装不知道男孩子的心思，她劝男孩子找女朋友，给他与自己的同事牵线，男孩子拒绝了，并破天荒跟奕然生了一星期的闷气。
这下，奕然没辙了，两个人坐下来敞开心扉的谈了谈。果然，男孩子表明了心思，并征求奕然的意见，可奕然是个现实的女孩子，她知道自己的家境，身份以及她规划的未来，知道与男孩子的差距，是她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才能让两个人之间的物质以及精神世界达到平衡，放下尊严委曲求全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于是，奕然把一切都跟男孩子说明白了，干脆都坦诚一些，这样对大家都好。但是结果没有奕然预料的那样平淡的结束。
男孩子不肯放弃，一如既往的坚持，奕然无奈，一时间想不出法子，她不愿整天让这些事情烦扰这自己，她来上海的目的是事业，无暇顾及其他，时间久了，男孩子对她的好竟然深深的扎了根，在她的心里悄然生根发芽，此时的她依然觉得一切平常。
后来她出差两个月，在外面呆的那一段时间，除了工作依然是工作，与男孩子的联系渐渐少了，心里莫名的空落落，但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并没有在意，三周过去了，终于她想起了男孩子，她给男孩子打电话发消息，男孩子简短的回复了她便再无消息，她这才想起临走时男孩子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她：不管多忙记得给我发消息，记得联系我。一句简短的话，可那是多么渴望的期待，要是一直得不到回应，怕也是会渐渐消失的吧，奕然觉得自己是辜负了一个男孩子的心意，而且还是若无其事的。
她给男孩子发消息道歉，男孩子很轻松的回她没关系再无后文。奕然心里吃了铅一样难受，但不知为什么。很快这样的情绪在工作中淹没，还是忙碌让自己觉得生活的充实和有安全感。
很快出差结束她将要回去跟男孩子分享两个月以来她的所遇所闻以及一些唠叨和吐槽，进门的时候她愣住了，家里怎么会多出一双拖鞋，以及其他人的生活用品，奕然以为男孩子招租了室友，在客厅静默许久，此时的她开心不起来，她的内心忐忑，疑虑不安充满了各种假设，她给男孩子发消息告知她回来的消息，男孩子也只是简单的回应。
天黑透了，奕然没有开灯，一个人在沙发上思忖已久，她不能相信，自己内心深处那一抹隐隐的不安，竟然让她半天回不过神来，开门声传来，是男孩子回来了，她很高兴，她跳起来，转眼却看见男孩子身边一个女孩儿，奕然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凝固，那一刻，奕然的心被他们紧紧牵着的手刺的生疼，她听不见男孩子跟她说了些什么，呆呆的走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她瘫倒在地，不知如何是好，眼泪不听话的流的跟珠子一般，吧嗒吧嗒的打在脚下光滑的地板上。
一夜未眠，她跟领导请了假，拿起手机看昨夜的消息，男孩子说他来带几件随身衣物便离开了，让她好好休息。奕然想问一个结果，问一个问什么，但到底还是罢了，归根结底算是什么都不是的关系，只是自己明白自己的心太晚，又有什么底气问他要一个结果呢。
奕然肿着眼睛，散乱的头发和衣着，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是那么的狼狈，又多了几分滑稽，明明不在意的，明明说过没可能的，可看到昨晚的情景为什么要流泪，为什么会心痛，为什么会止不住的想起以前他种种的好，这该死的感情，这让她不能明白到底是她捉弄自己，还是命运的摆布，又或许她不该对这原本不可能的感情产生感情，奕然生命里重要的人正在离自己远去，而她已无力挽回，原来看似不重要的那个人可以在自己平静的生命里掀起波澜，随后又留下自己一个人独自愈合。
消极一周左右的奕然，再没联系过男孩子，她删掉了男孩子的信息，搬了新家，把以前所有跟男孩子有关的笔记，物件都留在了原来的房子，她想要重新开始，外在的东西容易遗忘，内心的创伤不经历时间的消磨怎会一时半刻好起来，奕然整个人不似从前那般充满激情了，她机械一样工作，吃饭，加班，奔波忙碌能让她忘记少许的痛苦。她不敢轻易的睡觉，闭上眼睛都是以前的身影，所以她加班到大半夜才在极度疲劳中睡一会。
03
一天加班到深夜才回家的奕然，走到小区中央花园的时候，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先被吓了一跳，看到左右前后都没什么人，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那声音依旧在，她壮着胆子左右看看，却发现在一堆草丛里是一只瘦弱、满身脏污的小狗，一息尚存，满眼恐惧正看着奕然，原本健康的前肢不知什么原因，无法站起，只好趴着摸索，奕然看着这只小狗可怜，在包里找了半天，只找到几袋牛肉干，她把牛肉干放在小狗面前，便走开了。
一路上还是窸窸窣窣的小动静，奕然有些困惑，转过身，却看到那只小狗可怜巴巴的跟着她，前肢还在隐隐颤抖，看她回头，低了低头，也停了下来，奕然开口呵斥小狗回去，别跟着自己。但走了一路，那只小狗跟了一路，奕然到了楼下，停下来看着这只伤到惨兮兮的小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悲伤，鼻子一酸，便让小狗跟着她了，奕然把家门敞开，小狗怯怯的望着里面，奕然伸手去抱它，它也没有抵触，任由奕然抱着去哪里。
奕然把小狗抱进来，先给它进行了全面的清理，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伤口，但看了半天，却只是发现它的前足是跛的，怪不得走路颤颤巍巍，在草丛趴着前行，奕然看到小狗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布满了浑浊的水氲，很是疼痛吧。看着这只小狗，奕然觉得她又有足够的勇气和动力继续好好生活。
这只小狗叫安乐，奕然是一周后才给取的名字，因为之前的折磨痛苦和周围环境带给它的恐惧，所以奕然想要它今后过得快乐安稳，便给它取了这个名字，安乐刚听到奕然这么叫它的时候，便欢快的围着奕然转了几圈，叫了几声，表示自己很喜欢这个名字，奕然早出晚归，每天早上安乐听着动静也就起来了，在奕然的脚下欢乐的打转，奕然给它备好一天的水粮，在安乐恋恋不舍的注视下匆忙去上班，每天回来，还没开门，安乐就在里面抓的门一阵响，迫不及待的扑到奕然的腿上，奕然就跟它玩一会再去忙别的。
每天晚上，奕然在桌上吃饭，安乐在一边吃粮，奕然看着安乐调皮的玩耍，有时候会被逗得咯咯笑出声来，渐渐地，倒也把先前的事情淡忘了，一人一狗，虽然冷淡，但是足够温馨。在安乐的陪伴下，仿佛之前所有刻骨的爱恨都会被削弱太多，心中那些曾经的伤痛都被渐渐治愈，似乎，重新见到了阳光，也让最初的勇气和激情再次生长。
04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安乐在奕然的喂养下逐渐壮硕起来，前足的伤已经痊愈，越发的活泼好动起来，但胃口却不似以前，奕然每天忙前忙后，自己也饥一顿饱一顿，没怎么注意到安乐胃口减小，一个周五的晚上，奕然很晚回到家的时候，开门时没听到安乐挠门迎接自己的声音，觉得奇怪，打开门，却看到安乐就那么安静的趴在房间门口张望着她，奕然跑过去抱起安乐，安乐却没有平时的欢快，看上去颓丧无力，无精打采。
奕然突然意识到安乐很可能生病了，抱着安乐去了小区兽医诊所，却发现门早已锁的严严实实，此时距离人家下班已经5个小时了，看着颓软无力的安乐难受的缩在自己怀里，她决定打车去附近的宠物医院，安乐被抱进去检查了很久，奕然在大厅的椅子上，坐立难安了很久。
折腾了大半夜，才看到出来的人，奕然忙跑过去问情况，得到的结果是，安乐可能活不过一个晚上，奕然听到消息，一时间悲愤、内疚、不舍、难过一起涌向心头，许久不曾掉泪的她，被这样的消息呛得泪水肆溢，心痛不已。哭过之后，奕然在安乐的身边陪着，安乐此时不怎么难受，只是睁着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奕然，偶尔勉强站起来，蹭蹭奕然的手，好像知道自己的情况，又好像在安慰奕然。
奕然一晚上没合眼，脑海里都是安乐的身影，时而欢快，时而怄气，等到快天亮的时候，安乐就不行了，艰难的抽搐了一阵，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宠物医生告诉奕然，安乐离开的很安详，没有受很大的痛苦，建议奕然如何处理安乐后事。奕然不想亲眼看着安乐被火化，再装进那些冷冰冰的铁罐子里，她将这些事情拜托给宠物医院，他们处理完之后才通知奕然去取安乐的骨灰。
看着罐子里安安静静的“安乐”，奕然找了一个环境适宜没有人打扰的地方，把安乐的骨灰洒向充满阳光的天空。她希望安乐能够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走过每一个地方，不被禁锢，没有伤痛，欢快单纯做一只快乐的安乐。也算是跟这个城市里她所经历的一切、遇到的一切好好的告别，生活需要重新开始的勇气，还要铭记值得的回忆和经历，不论怎样，有安乐的那些日子里，算是暗黑中浮现的一缕阳光，让每天的夜晚不那么黑暗。虽然是告别，但心里何曾真正的离开过，奕然默默在心里跟安乐告别后，冲进人海，向前走去。
奕然的故事到此结束，她讲的时候很是认真，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描述这个故事，听完后我却不知如何安慰她，茫然的怔了一会，突然发现，很多事情，想要寻找一个答案，却觉得所有的回答都可以是那个答案，只是每个人经历的事不同，给出的答案自然不同，但并不一定不是正确的。很多刻骨铭心，轰轰烈烈的故事在那些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里最终最走向平静，被世间喧嚣声淹没，但那些故事将会被记在心里，刻上印章，积年累月的沉淀，成为人生不可或缺的那一页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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