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叶永不见
“叮叮叮,起床啦!”
冰覃软榻旁的床头柜上,通体橘黄的吼姆玩偶造型闹钟突兀地响了起来,然下一秒便被一只探出被褥的皓腕素手轻轻拍了下头部,玩偶闹钟委屈地摸摸头,很人性化地做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铃声戛然而止。
“呼……”
名为布洛妮娅的少女缓缓睁开惺忪睡眼,银灰的眸子望着头顶湛蓝如海的天花板呆呆愣神了片刻后,默默起床,穿衣,洗漱。
原本略显蓬松纷乱的秀发经过温水洗濯,千丝万缕银发耀仿若流苏般整齐如一,少女一手挽青丝,一手持牛角梳自上而下地慢慢梳理着,动作一丝不苟,娴熟至极。
历时整整一年,她终于再度学会了在夜幕降临时枕孤独入眠,学会了在清晨没人唤贪睡的自己起床时提前订个闹钟,学会了一个人绾卷青丝,学会了只准备一人份的早餐。
只是,把原本早就遗忘掉的习惯再一一拾起,真难呢。
呼……
诸般事了,少女扭头望向床头摆放的相框,照片背景是水天一色的蔚蓝海岸,依稀可以看到簇簇碎雪细浪,若鎏金染就的沙砾滩涂上,银发银瞳的少女布洛妮娅与蓝发蓝瞳的少女希儿两人赤着双脚,面向镜头的方向手牵手相依偎在一起,笑靥如花,仿佛找到了彼此的余生。
恍惚间,希儿的音容笑貌走马灯般一幕幕浮现在布洛妮娅眼前,黯然神伤的少女贝齿轻咬,朱唇微抿,她努力地控制住汹涌袭来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真是不应该,身为姐姐,怎么能哭呢,就像希儿当时说的那样,在以后没有她的日子里,应该带着她对生活的那份热爱,好好地,勇敢地活下去,不是么?
这样自我宽慰着,少女感觉自己的状态好转了许多,她抬头望向窗外初升的绚丽朝霞,无比认真道:
“希儿,别担心,姐姐已经放下了,姐姐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地活下去的。”
用过早餐,布洛妮娅推开门扉,不经意间低头,讶然看到平时空无一物的信箱内此刻静静躺着一封浅褐色的信件。
奇怪,这年头室外的信箱只是起到装饰作用而己,还有谁会为自己专门写信呢?
少女疑惑着伸手取出信封,方一看到信件封面那数行熟悉而娟秀的字体,她不由心中猛地一跳,呼吸为之一窒。
布洛妮娅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待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略微颤抖的柔荑纤指快速拆开信封,一张浅绯色的信纸顿时映入眼帘,其上依次错落着几行娟秀玲珑的小字,署名是那个让布洛妮娅深铭入骨难以忘却的名字:
“布洛妮娅姐姐,今天中午十二点,街角餐厅,不见不散。
爱你的——希儿·芙乐艾。”
食指紧紧捏着那张信纸,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怀揣着这一丝残存的希望,布洛妮娅疾步跑向街角餐厅。
所幸路途距少女的居所并不算远,方一踏入餐厅,她便讶然看到其内的装潢布置此刻焕然一新,红毯铺地,晶莹剔透的水晶球高悬于头顶天花板,不时有片片飞鸿如雪纷坠,位居正中的一方圆桌前,摆放着一簇簇拼接成心形的鲜红玫瑰花,馥郁沁人,绮丽而梦幻,浪漫而旖旎。
在门口接待的的店员姐姐望着推门而入犹轻喘不已的妙龄少女微笑道:
“请问,您是布洛妮娅小姐么?”
“嗯。”
“是这样的,希儿小姐于一年前在本餐厅预定了位置向您求婚,她还特意嘱咐我们在一年后的今天向您寄出她早就写好的信件,想要给您一个惊喜。”
笑容和煦的店员姐姐说着说着扫视了下布洛妮娅身后,待发觉少女只是孤身前来时,蹙了蹙眉,有几分诧异道:
“不过,这个时间点……您来的太早了,您的爱人呢?”
咔嚓……
一瞬间,布洛妮娅仿佛听到了玻璃支离破碎的声音,那澄明而空幻的美好,于此刻不留余地悉数化为齑粉。
少女如遭雷击,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那张信纸自指节发白的手中无力滑落,如一片枯萎的落叶翩然于空,栖止于地,随风无痕,落地无声。
布洛妮娅愣愣地望向圆桌上的心形玫瑰花,少女的眼眶逐渐变得通红,最后的心理防线终于在此刻溃堤成灾,她掩面而泣,哽咽无声,点点珠泪如断线的珠涟纷纷夺眶而出,终化为肆意横流。
“滴答……”
“滴答……”
斑斑胭脂泪,濡湿了那一纸红笺。
“希儿……”
“姐姐终是放……放不下啊……”
安能与卿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