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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08  本文已影响83人  豫园草

        夜,漆黑一片,安静终于给了那白天的疲倦和泪眼一个梦的故乡。屋子里,田知的妈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聆听着儿子的呼吸声,一阵热泪又涌了出来。

       平日里,和自己同龄的妇女都涂脂抹粉,时不时今天这样一身穿着,明天那样一套打扮,而且三五成群去村子里的广场上经常跳广场舞,越发的显得年轻漂亮了。

       有一次,辉辉他妈被来村里吆喝做小生意的当成辉辉他姐姐的事虽说让几个过来人笑得喘不过气来不说,也给她们姐妹一样的几个妇女还留下了时不时调侃辉辉妈的笑料。可有时这事也会时不时蹦出来似乎有意无意地在田知妈的心口上咬一下。这让她在内心就会隐隐作痛。而这,还不是她心里最痛的。

        实际上,现在躺在自己跟前的生着病的唯一的儿子才是自个儿最心痛的。这病一患就已经整整三年了。三年来,自己一直就为着照顾自己这个患病的儿子,除过是护儿子一起上医院之外,她哪儿都不能去。这三年,为了照顾儿子,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人一下衰老了许多。现在,不住的在看着儿子可怜巴巴的模样,田知妈觉得自己这个当妈的心就跟碎了一样。而这,已经让自己既身体疲惫,又让自己备受煎熬。这几天,她知道自己快虚脱了不说,还把儿子的病情偷偷问了问医生。一听说儿子也是说走就走的这话时,她几乎瘫在椅子上不能站起来。

        此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下来,她用袖子不住的抹着眼泪,又时不时的俯下身体,轻轻的吻吻儿子的额头,就像当年吻孩子的丈夫一样,而这种痛楚自己又能向谁来倾诉?

       当年,丈夫因车祸撇下了娘儿俩。而那时孩子才六岁。只可惜他走得早,这家里家外,风里雨里就靠她一个人支撑,一转眼就是十八个年头。当时,有人劝她改嫁,也有人提议给她入赘个好人,她是拒绝了一次又是一次。开始,找她的人还多一些,后来,看到她是铁了心的样子,找她为她说亲的人后来也就没有了。而在田知妈看来,她就一个想法,只要她能把孩子好好抚养成人,这就对得起孩子他爸在天之灵了。为这,和自己关系还好的铁蛋妈说她是一根筋。

       想起这些,自己又一阵唏嘘,用拳头不住猛捶着自己的头。又怕泪水掉在儿子身上,弄醒了儿子,赶紧背过身去。

       回想起在医院里儿子一次次做过手术后那一声声的呻吟声,自己的心仍然如刀绞一般一阵阵被揪痛。如果说儿子的病能好一些或者减轻一点,那她自己是做什么都愿意的。像自己现在这样的年纪,还希求什么呢?

       这几年,给儿子治病,家里的积蓄已经掏空了。这样的病,虽说上面也能给报销一部分,可儿子偏偏得的是这样一种有钱人才能看得起的病。医生说过了,这病至少得二十万。这么大的数目,让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从哪儿能弄来这么多钱?每一次去医院,田知妈自己是要死的心都有了。不去,儿子的病情就会恶化;去了,只能是缓解一下症状。就这,治病的钱还是求爷爷告奶奶东拼西凑来的。真的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还给人家。医生早就告诉她,儿子的病情不能及时治疗就很不乐观,最多也就两年多的时间。这还好,医生说那话到前天已经刚刚三年了。可最近一阶段没有去治疗,就是因为手上再没有上医院的费用了。而医生上回就告诉她,让她早早给儿子做准备。不听这话也罢,一听这话,田知妈当时就晕厥过去。她都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回来的。

      原先,自己还告诉自己,不要在儿子面前显露出难过的样子,还告诉过自己,一定一定要振作起来,以免让儿子更加痛心,这对儿子的病情肯定也是不好的。可渐渐的,她是望穿了双眼,原本希望能够老天爷开开眼,期盼有什么奇迹能够发生,甚至好多时独自一个人呆呆的在傻想,傻想着让儿子能够经过某一个晚上,看到他第二天会自己下来兴奋的对她说:妈,我好了,你看,我能走了。有时,连做梦都会激动得喊起来。可是,这希望明显今天是永远永远不可能的了。

       心痛的日子让自己这些天揪心着,恍惚着。还有,田知妈这两天忽然冒出了个想法,但,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因为,自己想到,就是兴许会有一天,说不定连她自个也会熬不过去,甚至......

        一想到这里,田知妈呜呜的哭了起来,又赶紧止住了,可泪水还是不断地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好一会儿,田知妈擦来了擦眼泪,扬了扬头,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她理了理垂在额前的头发,终于做出了一个自己昨天才萌生的想法的大胆决定。

       是的,儿子这样的年轻,可不能就这么样离去。按说,他应该是一个年轻气盛力气强壮的好小伙子了。可这天杀的病魔却偏偏就盯上了她就这么一个的宝贝疙瘩,真不知自己是前世哪辈子造的孽,怎么就让自己今生给碰上了,再怎样都无法摆脱掉。

       炕上,这个让自己从小就照管着的儿子,还在睡着。自己好几次想把他叫醒。想想照顾了二十年的儿子,现在依然还让自己照顾着。而自己,后面就过一天算一天了。想到这里,田知妈一脸茫然,像塑着的蜡像,一动不动。她似乎又见到了丈夫,又见到有人给她要给自己说亲......

       这种情景,持续了好大一会儿才有所转变。忽然,她似乎在对自己,又像在对儿子说话了:

       “儿啊,我可怜的知儿呦,老天爷对你不公,妈已是尽了力了。只怨我们穷,妈实在也没有什么办法留住你。妈养活你这么大,不能让你就这么白白离我而去。知儿呀,你走了,撇下我这半老不死的留在世上还有啥活头呀?妈不能让你这么样就走了。妈看得出来,你好几次还有那种想法,妈是知道的。儿呀,妈知道你心里的苦。妈不能个什么都没有给你就让你走了呀,儿啊,我苦命的知儿呀......”

       哭声伴随着诉说,声音虽是不太大,但在寂静的夜里还是把熟睡中的田知给惊醒了。看到妈妈这伤心的样子,迷迷糊糊的田知心里一下子也明白了许多。是的,自己这么大的小伙子,按正常人应该有个职业,或者出外找个工作什么的。再怎么样,多多少少也能够为家里贴补一些。相反,这几年自己不但不能为家里付出,还让妈妈操心自己,把家里的积蓄早已经花得空荡荡的。而这令人痛心的病魔依然在折磨着自己,也在吞噬着可怜的妈妈。做为儿子,自己怎么不可怜妈妈,怎么不想出去闯荡闯荡呢?可这病......在自个看来,这是要比得这病更撕心的痛。

        一想到这里,田知揉揉惺忪的眼睛,哽咽着说:

       "妈,你不要难过了,儿子我啥都知道了。您老人家就不要在儿身上再费心了,你这些年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儿要谢谢您。后面你照顾好自个就行,你老人家千万不要想那么多,妈。你就答应我吧,妈。假如真的还有下一辈子,儿子我,我一定——"

      说到这里田知再也说不下去了,嚎啕大哭。

      “我的儿呀——”田知妈听到这里一把抱过儿子的头和儿子又一次淹没在哭声里,许久,许久......

       好容易母子俩相互擦了擦眼泪,止住了哭声,只听见田知妈说话了:

       ”知儿呀,妈这一辈子就这命了,妈说不定哪天也会走的。尽管医生说你的时间不多了,可妈不想让你就这么受罪下去。妈这辈子是真的对不住你呀——

        “妈——”

        母子俩又是抱头痛哭一阵。

         忽然间,田知妈推开了儿子,严肃的说:“知娃,你能答应妈一个要求吗?”

         “你说,妈。”不等儿子说完,田知妈又开口了:

         “知娃,妈知道你年龄大了,男娃这个年龄都会想那种事情,那也不奇怪,也不羞。你现在这个身体,哪个姑娘家会答应你?妈想过了,妈这辈子能做的已经做了,也没有啥后悔的了。你早已是个男人了,只是你爸走得早。如果你走了连个男人应该做的都没有做到,妈在阎王爷那儿也是不会闭上眼的。”

         “妈,儿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你——?”田知不解的问。

         “儿啊,我的好知儿,你就遂了妈的愿,妈让你走前要做一回男人,就是明天让妈去黄泉,妈也就心甘了。”

           “我,我......”田知嗫嚅着。再之后就是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暗夜中,只听见田知妈窸窸窣窣退去衣服的声音......

          夜,更加寂静,也更加漆黑了。

          三天后,田知死了。

         半年后,田知妈也离开了人世。

                                                    2016.11.09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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