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村庄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家乡桃大年正月初一清晨,我哥开车,载着母亲和我,从县城出发驱车一百多里,回到乡村老家给大舅、二舅拜年。
上午,阳光正好。二舅引路,我们一行五人去给外公外婆上坟,我们虔诚地焚香、烧纸钱、放鞭炮、祈祷。外公外婆的墓地紧邻一大片梨园。每年阳春三月,鲜花盛开时节,满园都是雪白梨花,有花儿陪伴,想必外公外婆一定很开心吧,想到此,我心中稍稍宽慰了些。外公外婆长眠在一处山坡之上,坡底下是家乡那条长年缓缓流淌的河流。水流淙淙,有这美妙的天籁陪伴他们,希望两位老人能够永远快乐。
午饭已毕,按乡村待客的惯例,亲友们凑成一桌,打起了麻将。我们兄弟俩都不会玩牌,便相邀一起去河边散步。山坡上白雪尚未融化,有半尺多深,幸好我们穿了水鞋。河水很清澈,风有些寒意,树上的积雪冰凌冷不丁往下掉,我们稍作停留,便回到二舅家。
下午时间很充足。我决定到村子里四处走走,看看外婆的村庄。表弟有辆电动车停在晒场上。他说,骑车去要快一点,走路要很久呢。我觉得也对,便骑上他的车就出发了。
村子变化很大,最显著的是,以往低矮的瓦屋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三层农家小楼。我大舅、二舅家住宅同样如此,楼房的造型布局差不多,一楼中央是客厅,左边房间是年长者的卧室,靠右边是客房。二楼是年轻人的卧室,一般为两套主卧,加一套客房。三楼一半是储物室,一半是露天晒台,可晾晒棉被、衣物,楼顶水泥地面可以晒小麦、玉米等粮食。
我慢悠悠骑着车,边行边看。外婆家的老瓦房,在左邻右舍楼房的映衬下,愈发陈旧破败了,门上的铁锁锈迹斑斑,门前地面上长满了青苔。这套老宅本来留给三舅的,三舅在本市某小区买了房,且长年在外地做生意,外公外婆留给他的老屋便闲置了。
外婆老屋前的一块菜园,听说是给了邻居,乡亲种满了绿油油的蔬菜,有白菜、胡萝卜、蒜苗、小葱、茼蒿等。曾经,这块菜地是我儿时的乐土---甘蔗园,如今那些甘蔗早已不复存在。我站在菜园围篱外怅然若失。事先我意料会是这个结果,还是想过来验证一下,仿佛是为了安抚我多年以来刻骨铭心的思念。趁返乡探亲的机会,来他们生前的土地走一走,看一看,以此缅怀两位老人。
离开故里近三十年,物是人非,外婆村里的乡亲大多不认识我了,我在菜园外的良久徘徊,引起他们的注意,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过来问,“您在找谁吧!”我说,“我不找谁,这是我外婆家以前的菜园,我路过这里,顺便看一看。”他热情邀请我去家里喝茶,我连忙道谢并以还有事为由告辞了。
离开外婆的老屋和菜园,我继续向前行,想看一看大路边的那棵老黄槐树。
十五岁那年暑假,有一天,我骑自行车去同学家借书,返回时,路过外婆的村子,遇见从地里干活回来的外婆,外婆让我去家里吃饭,想到三舅那年做生意亏损负债,怕给外婆三舅添麻烦,我说家里还有事,下次再来打扰。
那天,外婆站在黄槐树下送我,风儿扬起她花白的头发,她的目光还是那么慈爱温和。回想我童年时,外婆总把好吃的留给我,她每年坚持在菜园种一片甘蔗,只因我爱吃甘蔗。这次路过,我没有进家门,她显然有些难过,但也懂得我的心意。在外婆的目送下,我骑车走远,回头再看时,外婆还站在黄槐树下朝我挥手,我停车,回过头,也向外婆挥手。再往前行,就转弯了,在外婆看不见我的地方,我泪流满面。
如今,没料到路口这棵树也消失不见了。政府新建了风能发电,其中一个大风机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黄槐树生长的区域。
好在乡村越变越美,尽管甘蔗园、黄槐树、老瓦屋,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逐渐消失,但外婆的村庄还在。外婆虽已离世,但她对我深厚而真挚的爱,永远温暖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