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没赶上你的步伐
1
深夜的男生宿舍,回荡着熟睡的呼噜声,空气里夹杂着鞋袜的体汗。黑暗吞噬了的宿舍,在一个上铺,一只手机发着微弱的光,好似挣扎在这暗黑的世界。
"删除好友"手机的屏幕上,显示出这亮眼的四个字。
小马盯着这四个字,过了一会儿,狠心的点击下去。
他终究还是删除了她,删除了那份他高攀不起的爱情。
2
小马的初恋是陈琪,两人在初中就认识。
初恋,也许是爱情树上最饱满鲜嫩的果实。两个孩子懵懂之中,产生爱的萌芽,带着羞涩和甜蜜,喜欢着对方。
小马天性调皮,不喜欢学习,不喜欢死板地束缚自己的天性,但是陈琪学习刻苦,是班中公认的学霸。成绩的反差萌,使得这对小懵懂成了同学们饭后闲暇的八卦。”
那个年纪的爱情,纯粹得令人生畏。也许人生也就那一次,不在乎成绩,不在乎地位,不在乎钱财,不在乎一切现实的物质。在乎的只有彼此的喜怒,彼此的感受,彼此的在乎。
小马尽管学习成绩倒数,但他并不打算为了爱情而好好学习,他反而觉得,上个中专,早点出来工作,养活自己的爱情也不错。另一边陈琪也不嫌弃小马的成绩,尽管她规划的未来,有着冲刺一本的理想,但是她不害怕距离的遥远,会影响自己的爱情。
两个孩子,瞒着父母,就这样规划着自己和彼此的未来。现实还不曾浸透孩子的内心,那颗炙热的青春还不曾满目疮痍。
最终小马和陈琪,一个上了市里的野鸡中专,一个考入了市里重点高中。
三年之后,小马毕业了,被学校安排到外地的工厂,当着普通的技术工,每天三点一线地生活。他的生活也是流水线一样的重复而又单调,白天上班,晚上躺在被窝里,与陈琪视频聊天。那些早早辍学就出来的舍友们都知道,小马有个一本的女朋友,他为此也觉得自豪。
而陈琪,顺利地考入了理想的大学,在另一座城市,开启了新的生活。
3
四年的青春付出在一个人身上,距离终究战胜不了思念,异地不过是几张车票就能解决的事。
刚入大学的第一个月,陈琪就坐着火车,来到了小马打工的城市。
那天微雨,火车停靠在湿漉漉的站台,一个焦灼的少年穿插在下车的人流中,他反向地行走在提着大包小包的人群中,寻找着她
突然一抹奶白映入他的眼帘,是小琪。陈琪穿着一件奶白的花边衬衫,搭配着一条浅蓝色的阔腿牛仔裤和一双运动风的小白鞋 ,她披着齐肩的长发,背着双肩包,一副明晃晃的大学生模样。
小马看到陈琪,赶忙挥了挥手,陈琪也看到了小马。
彼此向着对方的方向跑去。一个月,是他们至今没有相见的最长时间。
天空,有些发灰,细雨蒙蒙,再见的喜悦不会被这丝丝的雨浇灭。
4
当天,小马带着陈琪,游玩了他生存的城市。他活在这座城市食物链底端,被老板剥削,被工作榨干自己的青春,每个月拿着勉强微薄地工资,紧紧巴巴地存起来。
所以他也只能拧巴地带着陈琪,吃着不太体面的馆子,住着当地一个私人小旅馆,他想为陈琪到来,营造一个不拧巴的旅游,但是他做不到。
陈琪也体会到小马的不易,她愉快接受着自己的男朋友的安排,其实她还不是一个被腐朽的物质女孩。
陈琪,一路上讲述着自己进入大学以后的生活。竞选班长,参加辩论社,加入志愿者,她一路上滔滔不绝,看得出来,她的生活充实而又忙碌。
小马一路上听着,微笑着,他也只能默默地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那是一个他不熟悉的世界,面对女朋友充满新鲜感的大学生活,他无能为力地附和着陈琪,那是小马第一次觉得,他两的世界好像出现了频道的更换。
5
晚上,小马带着陈琪来到一家位于巷子里侧的宾馆。
小马曾经对自己定下规矩,不结婚,就不会动陈琪。他本打算安排好陈琪入睡后,就回工厂的宿舍睡觉。但是陈琪硬是不让小马走,她只是希望难得的相会,男朋友能多陪在自己身边。
小马拗不过陈琪的撒娇卖萌,答应留下来。
深夜,他们躺在一张洁白的床单上,床单上颜色就是他们爱情的颜色,拥抱着彼此的身体,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小马将下巴放在陈琪散发香味的头发上,问着她的味道,他其实还是有些羞涩,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依偎这着对方。
"马哥,我加入了学校的辩论队"
"嗯,那你进去之后感觉怎么样?"
"辩论队里有个可厉害的学长了,他是全校公认的人物,我看过他辩论的视频,非常精彩......"
陈琪像白天一样讲述着这句她不以为特别的话,却没发现小马的表情有些僵硬的刻在脸上。
其实小马早就心里准备好,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总是会有迷人的一面,只是女朋友毫无顾忌地表明着对另一个男人的崇拜,他还是有些小醋意,但他更知道他不应该发作。
过早地踏入社会,使得小马早早知道,生活的残酷。那些和小马学历一样的同事,每当他们讲述着自己的风花雪月时,小马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同事们对待爱情夹杂着欺骗和假装顺从。他们的恋爱,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圈子的窄小,仿佛自己拥有一个女朋友,就拥有一份资源。宿舍里,谈论性,简直和菜市场买菜砍价一样廉价。
6
小马就这样默默地听着,他预感到自己会和陈琪越来越远。陈琪也发现了,小马不寻常的沉默。
陈琪以前和小马的聊天,都是两人互相默契地会搭配着对方的话。因为在同一个班级,共同的语言太多了,即使上了高中,他们也总能在同一个城市,找到互相熟悉的点进行交流。
但是现在,聊天只有陈琪一个人的主场秀,她也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讲述自己的生活,可是小马不愿意提及自己在这座城里的点滴。这座城市带给小马的不过是挣扎在低工资的无奈,然而陈琪不知道。
"马哥,你好像变安静了"
小马被这句话愣住了,他他尽量把语气放轻松,吐露尽量轻快"小琪,我不需要说什么啊,看样子,你的大学生活很不错呦,我觉得"
突然,陈琪,亲了上来。小马不知所措,刚刚所有的感情都转化为发热的脸红。
这方面,现在的女生未必被动。
但是小马不想这样,他红着脸:"我不应该....."
没有等他说完,陈琪强势地回应:"没有应不应该,只有想不想,我们不都成年了啊"
陈琪没等小马开口,就把脸对着脸贴着。其实小马何尝不想彻底拥有陈琪,只是他觉得自己还不配,他想要生活变得更美好时候,再去结婚,再去担负他们的甜蜜。
陈琪在那一晚压垮了小马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7
纵使有着那一夜的甜蜜,但是生活依旧把他们分割为两条平行线。
陈琪的朋友圈里时常会秀自己的大学生活,在大学,她接触到了新的视野和思想。她获得的荣誉,她得到的友情,她参加的比赛都是她为之喜悦,她的生活就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陈琪不希望自己的大学生活碌碌无为,她尽心的为去添加颜料。
而小马的生活陷入了一滩死水,小马不发朋友圈,因为他的生活不值得他骄傲,他的身边也是一群为生存而委曲求全的人。小马知道了哪个区的小姐便宜好用,知道经理和厂里的姑娘有关系,知道了周边成群结队的帮派,而这些不值得分享在朋友圈,更不会告诉陈琪。
他时常关注陈琪的动态,刚开始他会为了女朋友的努力而点赞留言,陈琪也甜蜜的回复着,这样维持着互动似乎也不错。
但是渐渐地,陈琪会发布了自己和优秀的学长,关系良好的学弟合照,陈琪觉得那只是友谊合作的象征,没有任何的问题。
但是小马会敏感,会不安,他知道外边的诱惑总会有的,他也不担心陈琪的变心。可他自卑,他知道自己无论是学历还是能力上,都与陈琪渐行渐远,他不可以在期末为陈琪辅导高数,,他不可以为陈琪准备英文比赛资料,他不可以和陈琪一起参加校内任何公益活动。
陈琪唯一一次咨询过他,是因为分析辩论的辩题,她只是纯粹希望小马讲一下自身感受。但是小马并不配合,小马说不出惊人的话,他支支吾吾,不知道为什么陈琪要问他。
小马那一次的不自在,让他也有些抵触与陈琪的聊天。
陈琪体会到了小马的疏远,她反思出原因,也不那么频繁秀朋友圈,每次与小马的聊天,她尽量避免自己的单方面的生活,努力营造两个人共有的话题。
他们两个能做的就是回忆,回忆过去的点滴,可是回忆毕竟有限,过往终究会云淡风轻。
8
陈琪没有变过心,小马也没有质疑过,他们在寒暑假,瞒着父母,相会过几天那几天的亲热,就是他们一年所有的支撑。
小马知道,他抓不住陈琪,陈琪想要飞得更高,他应该支持,也只能支持。他也想改变生活的现状,可是他连怎么努力都不知道。
陈琪告诉小马,她打算考研,她想要换个城市读书,小马听了,表面风平浪静道:"好,有机会我会去看你。"
小马终于明白了,他追不上陈琪的未来。他至今没有见过双方的父母,因为谁都清楚,陈琪的父母,不可能把女儿交给一无所有并且堕落的他。陈琪是个好女孩,她珍惜着自己的初恋,没有变过心,她也知道,越长大,真爱就越难寻觅,可她最无力的是对方的放弃。
9
我们没有输给不爱,却输给现实。小马的自卑,就像是心土里的种子,发芽成长,撕扯着小马的身躯。
生活把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除了生存的工作,他没有精力再去寻找美好。
他决定结束。
那天晚上,他做了那个坏人。在微信上,他发送了:"结束吧,我跟不上你的步伐,只能祝福你。"
至此之后他和陈琪没有联系过。
某天,他看到陈琪的一条动态,陈琪考上了研究生,也在另外一个城市找到了幸福。
小马没有醋意,没有难过,他觉得这是对彼此最好的结局。
那天晚上小马删除了陈琪所有的联系方式,从此之后,他再无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