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好人
八月的阳光,金光缕缕,激情洋溢,可烟的心早已跌入谷底,茫茫然,不知路在何处。
他的脸上竭力挤出个像平日一样的灿烂笑容,抱了抱奶奶,抱了抱妈妈,抱了抱妻子,又抱了抱儿子,千言万语如哽在喉,只化作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保重!
说着,他猛地转个身,努力抑制住即将滚落的泪珠,又回头望望身后那幢粗糙不堪的砖头房,痛苦地迈开大步,失落地走出家门。
他这一走,不知何日是归期?他还能见到已90岁高龄的奶奶吗?妈妈已60多岁,他作为唯一的儿子却不能尽孝。两个儿子小学还没毕业,他们会好好念书吗?所有的牵挂和不舍一时间蓦然涌上心头,可他还有第二路可选吗?
烟在家人不舍的泪眼婆娑中,在三叔、四叔的支持陪同下,下定决心自首。跨出这一步,心如同被绞碎了般疼痛。
事情发生在七年前,一向沉稳的烟在几个同学的怂恿下,在网上组织聚众赌博,他天真地憧憬着发财致富的美梦。不过才两三个月,钱还没赚到手,便东窗事发了。
原来,gA早已察觉,并早早潜入网络,顺藤摸瓜,弄清了底细。烟作为组织者,当然成了gA机关的重点追捕对象。
烟的家里家徒四壁,没有水泥墙,更没有白墙,只有红砖头砌成的墙壁。砖头缝里也没有填上水泥,一览无余地显露着一个个坑坑洼洼的丑陋小窟窿。
为了改变这个贫穷的家,这几年,烟跟五叔合作经营水暖生意。烟留在家里请些工人组装配件,配成成品,再整箱整箱地寄到省外,由五叔负责销售。
烟每天起早贪黑地进货、搬货、出货,生意倒是风生水起,也赚了点钱。他买了辆十几万的汽车,还计划着建房子呢,好日子正在开始。
烟的心中对末来充满着无限希望,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总是那么的不招人待见。这件突如其来的事,令不懂法不知法的烟追悔莫及,一度沉浸在痛苦的深渊里无法自拔。
起初,烟存着侥幸心理,一直躲在家里,平时不敢迈出大门半步,手机也不敢用,甚至连寄个快递也不敢写他的名字。
gA时不时来家里查一查,没见到烟,也不再深究,便走了。这种突然袭击的检查,像一颗定时炸弹似的,让躲在附近叔叔家的烟,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藏,四年过去了,生意停了,经济来源断了,车也卖了,坐吃也山空了,曾经美好的一切全都打回了原形。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呀!一个本不富裕的家庭,怎么经得起如此的断粮呢?
这躲躲藏藏、见不到阳光的日子,终究不是办法,烟不得不鼓起勇气面对现实,为自己的无知与过错买单。
叔叔们花钱为他请了个律师,不久,宣判结束,烟判了四年九个月。日子虽苦,但重见光明的日子指日可待,总算安心多了。
其实,烟一直活得那么小心谨慎。朋友聚会,他不抽烟,也不喝酒。看着不用功读书的儿子,尽管恨铁不成钢,也不会说句重话,只是循循善诱地与儿子聊着天。在家里,扫地、洗衣、做饭,他样样能干,毫无大男人主义的癖好。面对自私自利的大姐,借钱不还,对出事的他袖手旁观,他从不指责,从不埋怨。即使是贴个对联,也不会多出半条褶皱,就像用尺子画出来一样平整。
为了这个家,烟撑起了一片天。烟的父亲是老大,早年去世了。大姐从不过问家事,从不关心自己的妈;二姐远嫁,除了拿点钱,别的事也帮不上忙。妈呢,是个事妈,跟妯娌吵吵不休,跟婆婆横眉冷对。他总能三言两语把她摆平。
烟不但是这个小家庭的主心骨,大事小事都得撑着。大家庭也离不开他呀!
三叔、五叔远在他乡,四叔的媳妇与奶奶合不来,二叔对奶奶不闻不问,抚养费不付,见面不打招呼,更不用说孝养了。因此,孝敬90岁高龄的奶奶一事便落在他肩上。他承担着本不属于他的责任。他也从不计较,从不多说句闲话,把老人家照顾得妥妥贴贴的。他整天奶奶长奶奶短的,老人家也整天乐呵呵的。
灿烂的阳光依旧明媚,日子一天天地继续,只是一个家,少了一个人,完全变了味。这一走,受苦的不只是他,还有爱着他的亲人们。奶奶一提起他,泪眼汪汪。妈妈的脸颊清瘦了,妻子的脸色憔悴了,儿子的心静默了。
日子悠悠,三年过去了。但愿他日归来,一切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