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海名家】项廷珍:书法“藏巧于拙,尤得古趣”(下)
项廷珍墨迹
采访项廷珍的第四子项开模
瑞安南堤项氏宗谱
瑞安南堤项氏宗谱
“天后宫”前的六角古井
百年前的瑞安,曾有这样一个冬天:“虽已是小寒季节,但由于连天晴朗,还似小阳春。”武昌新军工兵营里仓促引发的枪炮声,传到了瑞安后,“署理县令符璋仓促交卸”,安民告示到处张贴。
梅占魁统领派项廷珍等6人来接管瑞安。瑞安这座古城,从没有像这个时候惊心动魄、脱胎换骨、翻天覆地。
此后,书法家项廷珍有一段鲜为人知的从政之路。当时,他受进步人士的邀请,北上入京。在他46岁这年,还任职段祺瑞政府教育部襄办教育事务。
因推行新政得罪豪门贵族,项廷珍愤而辞职,从此息隐在瑞。
抗战时,项廷珍在日寇飞机轰炸瑞安时,险些丧命。为了鼓舞抗战将士的士气,他在瑞安举行书法作品义卖展览,义卖所得全部用于捐助抗战。
辛亥革命,项廷珍等人接管瑞安
1911年的秋冬,正值辛亥革命之时。农历八月十九日(10月10日)武昌起义几日后,各省纷纷响应,浙江于1911年11月4日(农历九月十四)光复。接着,温州青年军官周元善(清光绪三十年入保定北洋陆军速成学堂。毕业后历任清广西新军炮队营督队官、浙江省督练公所军事委员、陆军八十四标第一营督队官及四十一协参军官等职。)、薛同等策动温州防营统领梅占魁,于当年11月9日(农历九月十九日)赞成共和,成立温州军政分府。温处巡道、温州知府,永嘉知县都潜逃了。
隔日,梅占魁统领派项廷珍(志贞)、黄曾枚(让卿)、薛同、项肩(佛时)、张秉威(毅夫)等6人来瑞接管。
项廷珍次子项开棪在文章《缅怀先父项廷珍诞辰一百十周年》中记载:“辛亥革命,温州人士遥相呼应,推翻清朝成立军政府,派遣先父等6人接管,废除专政,建立共和,砸开监狱,释放政治犯。”
这里所说的“派遣先父等6人接管”,就是上面所提到的项廷珍、黄曾枚等人。
记者向项廷珍四子项开模打听当时的情形,项开模告诉说,这段历史记载下来的文字资料几乎失尽了,加上自己从16岁时就离开瑞安,在外学习工作20年的时间,对小时候在瑞安的记忆就更加生疏。
在百年之前,我们的瑞安是怎样的呢?
项廷珍登台宣布瑞安光复
当时,池志澂在座,大家推其为主文案,拟写通告及安民告示,由军政支部黄印颁布。
他们即于当天午后,邀同重要士绅数十人,以“大汉安民”一对木牌作先导,发出安民告示,在城内外巡回一周。
温州地方史研究专家胡珠生在《订正<浙江通史>一误》一文中,曾有这样的叙述。“1911年11月8日,温州光复,成立军政分府,至1912年7月撤军政分府置温州府,温州军政分府存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但在响应辛亥革命,稳定地方秩序等方面作了积极的工作。
一是推动各县光复。军政分府成立后的第二天,即派代表到瑞安接收政权。11月9日,黄曾枚、项廷珍等6位代表在兵士的护送下列队入城。黄曾枚代表革命者从清瑞安知府符璋手中收缴了瑞安县印,由项廷珍登台宣布,以黄曾枚为军政长。”
胡珠生的这段文字是为了订正《浙江通史》的一处错误,应该说学者治学的态度是十分严谨的,所以,文章中“由项廷珍登台宣布,以黄曾枚为军政长。”正是说明了百年前瑞安的实际情形。
记录小汽轮畅游温瑞河
民国四年(1915年),项湘藻等人创办了瑞安通济轮船公司,从此,飞云江上有了动力轮渡,同时结束了飞云渡千年木船摆渡的历史。民国七年(1918年)冬,通济公司在瑞安东门轮船码头和温州小南门轮船埠头分别设立《项太守创设汽轮公司碑记》。
碑文为项廷珍所书,碑记详细记载了通济汽轮公司的成立经过,文称:“江浙为多水之区,而温处则为山所隔。然温州之地形较处州为平旷,旧府治在永嘉县,而所辖之平阳、乐清二县皆隔江,独和瑞安毗连故永瑞之内河可浸灌百里。”
“昔时永瑞商贾皆乘夜航而行。下船迟明而昼达。无废事,未尝不便。迩因风俗日降,行旅被盗,宵行者,有戒心。若遇烈风淫雨,则滞于半途或迫至数日始达。事愈荒废矣!光绪间项申甫太守自江西归田,鸠集同志,购汽船以行内河。汽船出捷倍于帆浆,虽从昼行尚未不费事。商旅安之,盗贼避之。士民使之,既著有明效矣!太守卒,重其事者复扩充之;添设汽船,改名通济公司。又以云江舻船为潮汐所限,无自由之利,乃分设江轮焉!……数典不可忘祖,因为文以记之。”
这段文字记录的时间距今约有百年。当时,在温州至瑞安一带的交通,依靠夜航小船通行,黄昏下船,次早抵达。但是,夜航船常常被盗,若遇烈风淫雨,往往半途受阻,甚为不便。文章称,有了汽船之后,“商旅安之,盗贼避之。士民使之,既著有明效矣。”
日寇轰炸瑞安时,险些丧命
在市区西山脚下,有一座天后宫,宫前有一口古井,这口古井的井壁上还保留着一块石碑,石碑上有“民国二十九年十一月十四日被敌机炸毁”的字样。
“1940年年底,是日本侵略者第一次轰炸瑞安的罪证,我当时已五六岁,有了朦胧的记忆,是这次历史的见证人。”项开模讲起了70多年前的历史。
“我老家在西山脚下,房子的东墙距离这口被轰炸的古井只有3米许。当时,我与父亲母亲躲在靠东墙的方桌下,为了怕被弹片或机枪所伤,桌子上还盖了两层棉褥。”
这年农历十一月十四日,日寇的飞机突然飞临瑞安,县府前报警笛声一响起,全城的老百姓就赶紧躲藏,南门一带的民众习惯从天后宫门前的古井边,往西山上躲避。侦察机刚一过,不知是看见驻在天后宫的国民党军队,还是看到逃难的老百姓,不出十几分钟,轰炸机就跟着来了。
“只看见屋顶的瓦片乱飞,紧接着一声轰隆巨响,天后宫的宫墙、我家的东墙和紧靠荷花池的隔山墙都齐刷刷地向外翻倒下去了。我在屋里望着烟火漫天的天空,整个人都吓傻了。低头一看,水井没了,荷花池也没有了,砖头、瓦片铺满了整个天后宫门前的坛场,大家都惊叹不已。”项开模说,“这枚罪恶的炸弹为什么没伤到我们呢,原来炸弹不偏不倚地掉到了这口直径不足1.5米的六角古井内。”
南门一带被称为“龙死也有稻割”的宝地,这里人口密集,生意兴隆。事后,大家议论,这枚炸弹如果不是在井里爆炸,在南门任何一处爆炸都会炸死不少人,算是万幸之事。
1941年春天,项廷珍带头发起捐资,修复天后宫倒塌的宫墙,重建了这口古井,并在石碑上写下了这一段史实,不忘日寇的罪行。
1999年,南门六角古井被列为“瑞安重点(文物)保护井之三”。
篆隶正草
苍宏浑厚、古雅朴拙
翻看项廷珍次子项开棪的文章《缅怀先父项廷珍诞辰一百十周年》时,发现有对项廷珍习书的一段文字。其中称父亲的书法书籍:“我记得有‘孙过庭书谱’珍本、‘赵之谦书法’以及碑文‘散氏盘铭’、‘郑文公’、‘石门颂’、‘杨大眼’、‘张黑女’等等。”
项开棪称父亲“日夜观赏揣摩,专心致学,汲取涵蕴,遂得其神似,自成一格。篆隶正草俱苍宏浑厚、古雅朴拙。”
记者在项开模家里采访时,曾询问项开模,这些书法书籍是否还保留着?他说:“父亲已没有任何物质上的东西留给后辈,只有他的为人精神、治学态度,至今还影响着我们。”
项开模告诉说,我在父母身边生活的时间比较少。几位哥哥一直在父亲身边生活,书法也得到了父亲的真传。项开棪在文章中回忆:“先父黎明即起,展纸挥毫,墨香四溢,至老不殆。先父教子严谨,要求高提笔,能平时先固功底,以及逆入顺出,中锋行写、收笔藏锋等基本笔法。每逢为求书者写字,即要我磨墨托纸,并教导作起笔收笔,运行示范,使我受益匪浅。”
这样一位淡泊明志的书法家,还擅长琵琶乐器,他是瑞安“九老会”九人之一。或者,也是这样一个冬日的傍晚,项廷珍坐在西砚山下飞云江畔的老屋里,望着满目疮痍的景色,内心忧伤。他低首敛眉、轻拢慢捻着琴弦,一曲繁华盛景,一曲远道之怨……仿佛随着琵琶弦声再次袭来。
(记者林 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