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的“精神病”们

我遇见的“精神病”们

“你经历过什么令你无法忘怀的事吗？或者遇到过什么人？”

“我接触过一些智力底下，甚至被认为是精神病的人。”

“她们都做了什么？”

“有一位是我同学，她焦虑，偏激，妄想，没有主见。”

“怎么说？”

“她被同学刻意扮丑，再让她去人多的地方。所有人都在笑她，她不以为然，很开心，还一直以那个形象出现。”

“什么形象？”

“见过如花吗？”

“她怎么妄想，”

“总觉得班里一位女生要害她。人家晚自习来得早，她就卷缩在走廊角落不敢进教室，非等上课铃。平时绝不离她十步之内。她很怕她，经常问我她有没有说她坏话。”

“那女生对她怎样？”

“挺好。”

“怎么偏激？”

“某天晚上问我有没有刀。她说她要自杀，因为嫉妒她的美貌，她自己没有。”

“后来怎样了？”

“她打电话给妈妈，说要么自杀要么退学。”

“她妈妈是个怎与的人？”

“她经常和我说她很温柔，很美丽。她很爱她妈妈。”

“你和她玩得很好？”

“很好。”

“怎么说？”

“买烟给我抽，陪我吃饭。经常问我开不开心。”

“那你开心吗？”

“不知道。”

“你不开心的时候，她陪你吗？”

“在她眼里我很安静，无忧无虑。”

“为什么？”

“不知怎么说…反正我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很多时候我们一句话不说。冬天夜里有雾，宿舍对面是小土山，我踩在凳子上远观，偶尔抬头细看从嘴里吐出来的烟雾。她坐在我后面玩烟灰。我们不觉得尴尬。”

“她见过你难过的时候吗？”

“见过。”

“什么反应？”

“拍拍我的肩膀，问我为什么不开心。”

“就这样？”

“在我情绪低落的某一天，她突然跑过来，往我手里塞了朵野菊。她说好不好看？送你。”

“再后来呢？”

“再后来的每一天。我的课桌上都能看见她新摘的花。”

“你被触动到了吗？”

“有点想哭。”

“她现在怎样了？”

“依旧被人刻意扮丑游街，依旧妄想同学害她。”

“你说你还接触过其他智力不太好的人。”

“对。中学时代，学校的必经之路长年徘徊着个白痴、”

“为什么说是白痴？”

“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但这个词比较适合…我猜不出她的年龄，她很矮小，发育很快，胸部比我们中学的任何一位女生都大。她经常对着空气说话，大叔们经常看着她的胸部说话。”

“你和她交好吗？”

“不，我很怕她。她很脏很臭，喜欢玩苍蝇。经常在我们路过的时候，拿苍蝇吓我们。”

“怎么吓？”

“把它装塑料袋里，一边抚摸一边亲吻，趁你不注意就贴你脸上。”

“你真的很怕她吗？”

“她经常对我阴笑。我只敢绕路走，要么尽量离她远些。”

“她做了什么让你印象深刻？”

“有次和同学偷偷在学校喝酒，放学路上吐了，她定定看着我。”

“之后呢？”

“她拿着苍蝇向我走来。我说你别过来，别恶心我。”

“她什么反应？”

“愣了下，伸出另一只手、”

“扶你吗？”

“手里有包纸巾。”

“苍蝇可能是她的心爱之物。即使她不知道这是错的。”

“可能吧。”

“她现在怎样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她。”

“还有和谁的故事吗？我们现在不是在治疗，是像朋友一样聊天。”

“小学有位代课老师，将近六十岁。”

“后来呢？”

“我们只见过三次。两次在课堂，一次在库房。那天轮我值周，我去拿打扫工具，他正好在库房值班。”

“他和你说了什么话？”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有伞也出不去。他说他记得我，还问我成绩如何。我说很不好。他说再努力一下下，努力就会有转机。”

“你们聊了多久？”

“就一会儿。他还问我肚子饿不饿。雨很快停了。”

“为什么对他印象深刻？”

“几天后他去世了。他家里非常穷，屋子小得只住得下妻子。他长年睡树下，某天晚上就没气了。学校之前还让我们捐款给他治病。”

“后来你还去库房吗？”

“经常去。”

“想念他吗？他让你再努力一下下。”

“后来我也没努力过，不然我现在早上大学了。”

“上大学对你来说就是努力了吗？”

“不努力怎么上大学？”

“他对你来说是悲剧？”

“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位老师，比较德高望重而已。而且也是个遗憾，当时他问我肚子饿不饿的时候，我没说声谢谢。”

“回答饿或者不饿就行了啊、”

“不是。他去世不久后又了一场大雨。我拿出自那以后就没动过的伞。”

“它对你来说是回忆？”

“一打开伞，有几颗东西掉出来，哗啦哗啦，滚在我脚边。”

“是老师的吗？”

“是。还是问我饿不饿的时候放进去的，我当时听到窸窣声，以为是老鼠。所以现在很后悔没道谢。他会不会觉得我不礼貌？”

“掉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奶糖。”

“经历过什么重大事件吗？”

“说不出口。”

“拿着你的单号去心理测量室测验，把你不敢说，不愿说，不好意思说的经历写出来。这会好受些。回来我再针对你的情况和你谈，好吗？”

“好的，谢谢医生。”

她按了响铃，朝门口高声：“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