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城的咖啡茶（连载63）
141
几天后，徐剑锋父母赶到基督城，中日领事馆官员以及记者长枪短炮的陪同着。案件的经过全然已经获知，徐剑锋的父亲并没有责怪汪春。但徐剑锋的母亲却全程丧着脸，让汪春从里往外的透着愧疚。一群人看过遗体后，又来到徐剑锋生前的住处。当见到书桌上儿子的遗物，睹物思人的再一次哭昏在当场。
在徐剑锋父母到达基督城不久，宋迪带着苏珊与陶子也回到基督城。一到基督城宋迪就去找汪春追着赔不是，而汪春正前后围着徐剑锋的家人，抽不出心思搭理他。陶子得知徐剑锋的死讯后给汪春打过电话想约见一面，汪春推说自己太忙不敢沾惹。
蓄意谋杀案经由两国领事馆的人前后奔走即将迎来第一次开庭，开庭前大使馆又为徐剑锋举办了追悼会，汪春等人悉数出席，以及基督城语言学校的部分老师和同学，由瑞塔带领着来到悼念现场。
宋迪从薇薇安那里得到消息，带着苏珊也赶到现场，追悼会上围在汪春的身边，汪春很是反感但又不便发作。沈海岚愧疚的躲在角落里哭，不敢上前和徐剑锋的父母说话。领事馆的官员致过悼词后，徐剑锋父亲哽咽的感谢着徐剑锋生前照顾过他的众人。致辞后来宾送上鲜花告别，汪春带着两束花深深的一躬到地。眼泪在眼眶中旋转，许久不愿离去，最后还是李墨将其搀开。追悼会结束，徐剑锋与KYOKO的遗体被推入火化间。电钮按下，阵阵青烟飘向基督城的天空。约莫半个小时，两人的骨灰被送出来。徐剑锋的父母抱着骨灰盒哭的昏厥，薇薇安和李墨在一旁照顾。待一切丧事活动结束，众人回了旅馆，准备几天后的第一次上庭。
KYOKO已经没有亲人，就算是远房亲属也没有一个。这几天黄一凡和汪春将徐剑锋在基督城的事，挑拣些能说的讲给徐剑锋的父母听，徐剑锋的母亲像是认定KYOKO就是儿媳一样，想要将两人的骨灰带回国内去合葬。于是将心愿告知中方领事馆，中方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便与日方商议。日本领事馆提出需要写出一份申请，同时附上KYOKO室友的证明材料一并交给日方裁议。如果裁定认可，便同意请求。
徐剑锋与KYOKO追悼会的时间与地点，黄一凡提前告知过柳眉。柳眉一袭黑衣躲在灵堂外，默默地哭着。她自觉没有脸面进去，更觉得没资格去给徐剑锋送上最后一束鲜花，只能躲在比沈海岚还要远的地方去告别。在看到徐剑锋和KYOKO被推入火化间，她哭软在草地上。前尘往事一幕幕浮现，恍如昨日。曾经的种种像一柄重锤猛击在胸口，那种疼，闷得让人只想嚎啕痛哭，可她又发现自己连嚎啕痛哭的勇气都没有，她咬着手背默默地低泣，揪心的疼痛像是用小勺一下一下的剜着她的心。鲜活的人化成灰烬落在不大的木匣子里，仅剩下过去，不再有将来。
柳眉捂着脸蹲坐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等人群离开后扶着墙走进灵堂，灵堂里还挂着遗像。柳眉瘫软的坐在长椅上，隔着几米的空气与他们聊着藏在心底的话，幡然悔悟曾经的种种，却无力改变眼前的般般。
后悔，这种事自己不说别人晓得，别人不说自己明白。
142
参加过追悼会，沈海岚与李墨回到HOMESTAY。沈海岚神情扭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墨好奇的问：“怎么了，看你一路上都像是有话要说，有事吗？”
沈海岚尴尬的垂下头：“墨墨姐我..我..我不知怎么开口。”
“什么事，你直说就好。”李墨问着沈海岚。
“墨墨姐，我弟弟做出那么多坏事，我都没能管住他，我....。”沈海岚说着又要哭出来，自从海格利公园的事后，沈海岚已对李墨说过无数次抱歉的话。
“那都是你弟弟做的，跟你没关系，你别再乱想，好吗？”李墨拍着沈海岚的手。
“不是...墨墨姐..我给我弟弟请了...请了名律师。墨墨姐，真的对不起！请律师是我父母的意思，我...。”沈海岚磕磕绊绊的说着这几天她在做的事。李墨听后也是沉默不语，过了一阵：“这也没什么，不管怎么说沈丹童都是你的弟弟。”李墨知道沈海岚养女的身份，理解她的无奈。
“谢谢你，墨墨姐，可我....可我还有个请求。我知道这很过份，但是墨墨姐，能不能求你，求你不要起诉我弟弟...我已经跟我父母说过，我父母会马上把钱还上。我真不知怎么开口说这些。墨墨姐，我知道这件事你很难答应，我弟弟让你受了那么大委屈，可我却厚着脸求你，墨墨姐无论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我都要替我弟弟向你赔不是。”沈海岚说着眼泪又流下来，顺势跪下，头深深埋下。
李墨没想到沈海岚会下跪，赶忙上前去搀她：“岚岚，你先起来，有什么事你坐起来说，来，坐起来说。”
沈海岚哭着坐起身，只是不敢去看李墨。
李墨叹口气：“就算我不起诉他，徐剑锋的父母也不可能不起诉的？”
“是，但...律师说，如果你不起诉，他接受的指控就会少几项，...可以少判一些。墨墨姐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可是..。”沈海岚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李墨听后也犯了难，拍着沈海岚的肩膀安慰着她：“你先别哭，这件事我觉得应该听听汪春的意见。毕竟他也是受害者，你觉得呢？”
李墨本是要起诉沈丹童和小胡子的，尤其是小胡子给她带来极大的伤害。此时沈海岚央求她撤销起诉，也就意味着不去起诉小胡子。但听沈海岚提出还钱，这令她不免心动，她知道汪春将徐剑锋的车买下后手上的钱不多，能尽快还上钱，可以减轻汪春许多压力。在难以取舍之际，李墨想去征询汪春的意见。
汪春并不高明许多，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是他想的并非是钱的事，而是担心作为养女的沈海岚被夹在中间一定为难。思考良久后也劝李墨放弃起诉，仅是蓄意谋杀便足够令小胡子和沈丹童蹲上十几年，就算出来也不可能再碰面，倒不如不去难为沈海岚。李墨听后便应允下来，决定不再去起诉。沈海岚又哭着说过许多感谢及道歉的话，李墨替她有如此的弟弟感到无奈与惋惜。
143
几天后迎来第一次开庭，基督城法院内有好几处法庭，此案的审理被安排在F厅。李墨与沈丹童就劫持勒索达成庭外和解，汪春作为徐剑锋被谋害一案的人证出庭。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在庭审登记表上填写下信息后便坐上听审席。没多久袁秉恒也到现场，作为人证安排在距离不远的地方。
快到开庭时分，徐剑锋的父母与领事馆工作人员以及律师等人陆续来到现场。薇薇安和李墨陪在徐剑锋母亲身边，他则找处角落悄悄坐下。接着涉案和看热闹的人纷纷到场，这场案件牵扯中日两国，引来不少留学生前来旁听。
最后法官戴着白色头套走进法庭，紧跟着全体人员起立，审判开始。双方律师相互举证各陈因由，但众人听着听着便发觉事态不对。汪春看向陪坐在徐剑锋母亲身边的李墨，李墨也看向他，两人又看向黄一凡和领事馆的工作人员。黄一凡也是同样的一副惊诧状，甚至表情更加夸张，鬓角竟挂出冷汗。所有人都没想到沈丹童与小胡子竟当堂翻供，接着袁秉恒、汪春逐一上庭接受两方律师的盘问，庭审一个小时左右，法官决定暂时休庭。
休庭期间黄一凡与汪春等人立即跑到律师身边询问情况，律师向众人解释，两名嫌疑人推翻口供拒不认罪。而对方的律师抓住没有确实证据证明视频中的影像就是两人中的一人这一点进行申辩。
“他们不是在警局都承认了嘛！怎么能说翻供就翻供？”汪春不解。
“他们说是警方威逼恐吓下认的罪，而且警方也提供不出审问时的视频来证明没有恐吓，当然这是对方拖延和混淆是非的手段。”
汪春回想起自己被问询时也没见到摄像机，对于警方的专业水准，他已不想去做评价，能发现汽车制动系统被动过手脚就已经很难得了。
律师向大家说道：“我们不用去管他们是否推翻供词，这种事非常多。现在最主要的是我们要有证据证明视频里出现的就是他们本人，或者与他们相关。”
“怎么没有证据？不是有证人嘛？”黄一凡此刻已急的眼充血丝。
“人证只能作为旁证，而且你们也看到视频里的人要比沈丹童臃肿，虽然沈丹童承认故意在衣服里塞进填充物，可他刚推翻自己的口供。而我们又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头盔下面的人就是他。”律师向所有人解释。
“就目前情况看，那两人会面临什么样的判罚？”黄一凡追问着。
律师做出不好置评的表情：“这要看最后陪审团是否要定有罪和无罪，就目前看来，有可能因为证据不足无法指正嫌疑人，最终会无罪释放吧！”
“无罪释放？一哥，那我怎么办？他们要是无罪释放肯定饶不了我的！”袁秉恒焦急的拉着沉默不语的黄一凡，黄一凡在想自己的事并未答他。
律师又说道：“距离二审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要努力再收集一些证据，最好是能找到确定沈丹童作案的直接证据，比如作案工具！”
徐剑锋的父母听的茫然，拉着律师询问着到底谁是凶手，律师以及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又安抚着徐剑锋父母的情绪，并且解释英美法系中主张与举证的司法关系。另一旁，沈海岚也凑到沈丹童的律师前悄声询问着，李墨和汪春全然看在眼里。
黄一凡走出法院点起烟，此刻他心情烦乱，薇薇安默默的站在他身后。当黄一凡在斐济岛听到徐剑锋死讯开始，便谋划着如何将小胡子装进他编织的牢笼里，回到基督城，他又努力的将一颗颗珠子串联起来，然而此时像是老天与他开玩笑一样，他反思着整件事中的漏洞，想来还是自己将问题看的过于简单。他知道小胡子一旦无罪释放后，一定会找袁秉恒算账，接着就是自己。届时又当如何应对？他飞速寻着退路，皱着眉头苦闷的吸着烟。薇薇安以为他是因案子进展不顺而发愁，上前安慰。黄一凡强做笑容，让薇薇安不用担心，反倒说些令薇薇安宽心的话。
休庭结束，法官再次回到现场主持审判，律师间的提问也全无新意，对方律师死咬着无法辨别嫌疑人这一点不松口，案件进入僵持。法官见时间差不多，宣布后天继续开庭，双方律师可再次提供新的证据，如果没有新的证据便要进入下一阶段。
小胡子与沈丹童在被法警带走时，得意的看着徐剑锋的父母和他的律师，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能从眼神中看出挑衅的神情。法庭上的人相继离去，黄一凡与薇薇安也陪同着徐剑锋的父母和领事馆的工作人员离去。只留下汪春与李墨呆坐在法庭里，沈海岚默默地从后排移到他们面前，满面愧疚之色：“TONY哥、墨墨姐，真的对不起，对不起。”说着深深鞠躬。
李墨冷眼撇着沈海岚：“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吧？先叫我放弃起诉你弟弟。现在又让你弟弟推翻证供，最后因为证据不足无罪释放，是吗？”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墨墨姐。都是我弟弟的错，只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爸爸妈妈就这么一个儿子...。”沈海岚越说头越低。
“那徐剑锋家就有两个儿子吗？”李墨愤恨的反问。
沈海岚说不出话，李墨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汪春拦住。汪春看着沈海岚，无奈的摇着头，站起身拉起李墨便往外走。见两人就要离开，沈海岚哽咽道：“真的对不起，我保证我弟弟出来后就会回国。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也不想这样！”说着便哭出来。
汪春转过身看着哭的像个孩子的沈海岚：“现在还在审理中，至于你弟弟能不能回国现在谁也说不好。但我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剑锋在天上都能看得到。你不用说对不起，你为你弟弟没错，是你弟弟对不起剑锋和KYOKO。”说着汪春用手指天。
李墨听着汪春的话，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汪春说完后便转身走出法庭，李墨紧跟在身后。走出法院汪春点起烟，深深地吸上一口。心情沉重的望向远处，他未想到第一次开庭就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转变。沉默一阵对李墨道：“你也不要怪岚岚，她是领养的，有些事是无能为力的。”
李墨听不进，心中依旧觉得是被沈海岚蒙骗，只是没与汪春拌嘴。汪春抽过烟准备开车送李墨，但李墨却说要去银行，将沈海岚代他弟弟还的钱取给汪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