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蜗牛出墙来(一)
那天的太阳好大好大,大部队已经走远了。我提着一瓶矿泉水往上爬,腿很麻,脑袋很重,眼眶里忽然热热酸酸的,眼泪却掉不下来。
要是有人大喊一声,“各就各位,预备,哭!”或许我还可以勇立时代潮头,争做杰出领袖。
虽然平时总是想象自己很是柔弱,风一吹就摇摇欲坠的那种。只可惜如今形单影只,还要爬路,当不了林黛玉,就只能做美少女壮士。
爬上第二个亭子前的最后一级台阶,有个人坐在长椅上,地上三个大包,肩上还扛着不知道哪位丧心病狂的骚粉色书包。他流着汗,耳朵红红的,却忽然朝我所在的方向转过头来。
那时的陆筹不似平时清风明月,甚至有些狼狈。他的T恤已经湿了大片,我耳朵嗡嗡地响,没有听清他朝我喊了什么,只能看到他的唇上下煽动。
但是我知道。
也许吧,就是那一刻,我栽了。
也许孑然一身,也许路途迢迢。可是呀,原来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找尽各种理由,停在山腰上。
我对自己说,安北,他在等你。
——摘自《大北北日记本》
这场暴雨来得吓人,天色整个暗下来,分明是清早,却显得暮霭沉沉。
安北跨进教学楼,收了伞,抖了雨水,把伞柄往肚子上一戳,动作一气呵成。
形形色色的同学在身侧匆忙而过,抬头望天,唉声道:“这雨要早下一个星期就好了。”
“就算早下一个星期,军训也可以推迟的。”
“哎呦,真烦人。你看看我,这黑的!我妈都不认识了”
“得了吧,你原本也白不到哪去!”
安北转过头,看了看说话的同学。
两人晒得黑红黑红的,穿了及时分配的蓝白校服,短袖袖口处倒是露出一截洁白肌肤。
她继续往上走。
教学楼在五楼,很高,有点难爬,还有架空层,到了三楼,她便有些喘上了。
她的位置在最后一排,蓝猫帮她占的座。死胖子算是有点义气,把她的书都搬上来了。
安北四周望了望,蓝猫正啃着他的鸡蛋饼走过来。
“最后一排,够方便了吧!”他挤眉。
安北不自觉笑了,“just so so.”
“呵!你是没看到,我找这小子换位子的时候,他的那张臭脸。”说着说着还用手捂了胸口,“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就这种态度。呜……”
安北心中暗叹他这演技,嘴上忙岔开话题,“啧啧啧,这什么宝地啊?”
她转头,同桌的位置上放了一瓶矿泉水,开过封,被喝过几口。
蓝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他耳边吹风,“是个学霸!”
安北被吓得一怵,“有病。”
“你说什么?”
她换上笑脸,“我说谢谢恩公替小女找了个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位置,请问小女可以入座了吗?”
蓝猫胖手一扬,“姑娘请!”
安北坐下,把书包靠在椅子上,看了看脚边的伞,正打算把它放到伞架上,所谓“学霸”就来了。
似乎应该大概需要打一个招呼,她转头,只言简意赅说了两个字——“你好……”还可以再说些什么她也不知道,便硬生生卡住了。
男生坐到了位子上,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朝她笑了笑,“你好。”然后拿起那瓶矿泉水喝了几口,漏出来的水沿下巴至脖颈灌入衣领。
他也淋湿了一些,发梢贴在了额头上,衣服上有雨点,脸颊上也有水珠,却不显狼狈。
又有人从门外进来,拿了个篮球,全身湿透了,几乎是冲到了男生的面前,“一千米考试都没见你跑这么快!”
他笑了一声,“怪你色欲熏心。”
“我怎么知道会下大雨。”
他道,“我也只是弄巧成拙。”
“呵!我是看那女生挺用心的,真的,你说你找个理由先走了,我拐个弯你就不见了,那我不得替你收着嘛!”
“谢谢你!”说得无比真诚。
“……”
男生抿了抿唇,给矿泉水盖上盖子,“我倒觉得你挺享受。”
“嚯!我……”
看他意欲前冲,安北赶忙抽了张纸递给湿透了的落汤鸡,“擦擦吧!”免得弄湿她的位置。
落汤鸡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就没再挪开,“哎呦!美女你谁啊,之前没见过。”
蓝猫看他眼里泛着光,无语,低头,咳了咳。
安北被他泛着光的眼睛吓愣住,答非所问,“同学,你好……”
“你好你好。”
安北莞尔,“我晚来了一点……”话还没完。
落汤鸡接嘴,“哦,哦……你是他同桌啊,我之前还挺好奇,这里会坐哪尊大佛!美女你贵姓?”
“免贵姓安。”
男生忽然拍了拍落汤鸡,“快去补你的作业吧,班主任要来了!”
“哪能急啊,你让我再瞅瞅。”
他挺自来熟的,安北不知如何接话。
落汤鸡转过头来自顾自对安北讲话,“啧啧啧,我还吓唬他呢,同桌军训不来,不是有病就是残,没想到……”话说一半,被蓝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
安北讪讪笑了笑。
落汤鸡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蓝猫打个圆场,拍拍安北,“额,这是你同桌,陆筹。”
“陆筹,这是安北。”
安北突然僵住,抬眼……
男生也停了翻书的动作,偏过头来看她。
她忽然尴了个大尬。
落汤鸡喋喋不休,“我叫徐谨信。”
本以为安北会转头看他一眼,却只见她恍惚抬头朝陆筹扯了扯嘴角。
高中入学第一天遇见老相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