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你暖不到的地方
两年前的今天,我因为被直属领导打压,心情郁结,用漂流瓶发了一段语音,大意是,赵面瓜,你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跟老子装逼了。
因为当天我就递了辞呈,从此再也没遇到过那个混蛋。
半夜漂流瓶有了回复,作为失业人员的我,一夜无眠,打开语音回复,对方说我说话声音很像他一个旧友。
我心想这样搭讪的方式早不时兴了,这位仁兄太不懂得与时俱进。何况我的声音是有多大的特色,能被一个人在嘈杂喧嚣的世界里轻而易举就挑拣出来。
对方特别诚恳地说,真的,真的很像,都有点儿电音的感觉。连说话方式都一模一样。
我觉得他是冤枉了我,一定是录音质量太差,所以才让他有这种错觉。
但很奇迹地,我们竟然聊了很多次。实际上你应该也明白,一个失业人员的苦闷也是需要排解的。我们之间经常扯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没什么逾矩的。
自认为有良好品行的我,一直谨记“四大纪律八项注意”,这大概跟我妈时不时拿从电视或者网上看来的少女失踪案件敲打我有关,她总是很担心我会被拐骗。
我大约了解到一些关于对方的事,忘了说这人昵称叫“夜奔”,他所说的电音女孩,是他爱而不得的一个对象,似乎是个音乐电台的DJ,半年前突然辞职,消失于茫茫人海,没给“夜奔”同学留下只言片语。我有时候猜测,大概是相思成疾,所以他会有错觉,觉得很多人的声音都像她。这么一说,他倒是很痴情。这年头真正痴情的人很少,假装痴情却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的矫情逼还挺多。因为大概除了秀痴情,这些人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夜奔”同学并不常说那个电音女孩,大概是他情商值还过得去,知道女孩子挺讨厌一个男人在她面前总叽歪另一个女生多么靓丽逼人。
我们都喜欢动画电影,只不过他喜欢迪斯尼,我喜欢宫崎骏,画风不同,相同的是都比较喜欢暖心一点儿的题材。
他是个有爱心的人,养着一只名叫小白的黑狗,这么分裂的名字是谁想出来的,我没追究。他经常发一些小白的照片给我,就餐的、洗澡的、跟其他狗狗打情骂俏的。我问过”夜奔”同学的职业,他说是自由职业。我想怪不得他这么闲,原来跟我一样,没正事儿可做。
他的性格应该算是当下流行的暖男,但暖男的缺点就是对谁都“暖”,这么不分主次的性格,简直是众多女朋友最痛恨的特质之一。所以你看网上那么多人想嫁暖男,估计也有骗人的。
电音女孩就不喜欢暖男,她选择了一个品行不怎么样,但偏对她一人独好的男人。当然这是后来“夜奔”同学无意间透露给我的。他并不热衷于说对方坏话,但人总有脾气,一言半语还是没法避免。
“夜奔”同学或许还是没放弃,因为当我都找到了新工作,过了试用期,他还是这样的状态。
后来我们勉强算是朋友,二次元和三次元世界,我向来分的清除,但“夜奔”同学的界限变得模糊,可以算是二点五次元。
有一天“夜奔”同学突然特别郑重地提出见面,我犹豫很久,最终答应赴约。这件事在我母后大人看来是极其危险的行为,所以整个行动都很保密。
我们顺利见面,和线上一样,话题很多,不拘谨。很庆幸的是,没有“见光死”,“夜奔”同学颜值可以打八十分,最重要是看起来斯文干净,略带小忧郁,是我高中时很迷的类型。
此后,他正式成为我的三次元朋友,我们聊的话题深入到各自的生活。比如他连买哪件毛衣也会问我的意见,他是细节控,对很多事情较真,但我很喜欢。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他,简直到了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地步。
他说,其实我听的不准,你的声音和她并不像。
去年的今天,他跟我表了个白,说希望进一步交往。
我开玩笑说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痴情典范,你这样移情,在我心里的高大形象就没了。
他就笑了笑。
后来我觉得没意思,面对表白竟然说这么没边没沿的话,真是够二的。
我说考虑三天,你知道女孩子面对这种事一定要矜持一点儿,给人轻易追到,就不那么珍惜了。
那三天过的无比煎熬,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故作矜持,倒不如当机立断来的痛快。这样磨叽简直不是我的做事风格,但后来又安慰自己,熬过这三天,天下就太平了。
可我们见面的时候,“夜奔”同学跟我说,还是做普通朋友吧。因为传说中的电音女孩昨天跑回来了,说对她独好的男人变心了,改对旁人独好了。电音女孩思前想后,“夜奔”同学才是那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所以希望给彼此一个机会。
他说,她就是这么吃定我,不管走多远飞多高,就知道我这个怂货还在原地扎紧裤腰带等她。
“夜奔”同学说,他还是忘不掉电音姑娘,跟我更合适做朋友。
我听了之后,多想大耳刮子抽他。但最后忍下了,谁让我要多考虑三天的,命啊,一切都是命。
我说,你还是适合做我心里的痴情男人,你要跟我好了,就不高大了。
暖男再暖,也暖不了全世界。在我和电音姑娘之间,他的选择顷刻间就成全了她和全世界,背弃了我。
临走前,电音姑娘来找他。俩人手挽着手背对着我走远,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我一个人跑到小酒馆,本来想借酒浇愁,我觉得这个层级的忧伤是值得浇一回愁的,但又想到我母后经常跟我说的那些女孩子失踪案件,不是被拐卖到小山村,就是一觉醒来少颗肾,我就又出了酒馆。
我和“夜奔”同学的交情算是尽了,他不问我哪件毛衣好看了,也不给我发他家小白的照片了,甚至连迪斯尼也不讨论了,我更是一条消息也不敢给他发了,打扰人谈恋爱这种事,我决计不干。
这一年来,他偶尔给我发问候消息,我也只是寒暄两句。小白生小小白的时候,他发图给我,小奶狗还没睁眼,还是黑色的,叫小小白。他说,名字是他那电音姑娘给取的。照这个逻辑,小白的名字也是她想出来的。
昨天,“夜奔”同学跟我说,他的电音姑奶奶又离家出走了。
他说,这次可能真的要完。然后叹了几口气,没再说话。
我在想,他叹的是什么呢?难道为自己一年前的选择而感到后悔?
可我又不是能被他吃定的那个人,无论他飞多高走多远都能一辈子站在原地死等,站成一座丰碑也在所不惜。
我想说,嘿!我要的,不是一只懂得归巢的倦鸟,是一个能时刻跟我站在同一阵线的人,哪怕与全世界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