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大连路7号
这是一段毁三观的回忆录,就像小时候暗恋过老师、揪过女同学辫子的行为一样,没办法评判对错。
来青岛第一年,我住在大连路7号日本楼里。
这是日战时,日本人修建的两层小别墅,院子不大,用罗马石砌起的围墙,院子里一棵年迈的泡桐,树冠遮住了半个天井。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一道道光柱,投射在长石阶上。
虽然万物生长靠太阳,还有见不得光的青苔,在这个婆娑世界里,各自为营。
别墅有正室和左右厢房,红瓦起脊,房顶修起高耸的多面三角形。
门前是五六级台阶,大石条已被岁月磨去了棱角,邮桶绿的房门,油漆斑驳。
地板和楼梯清一色松木,刷着枣红色老干部漆,走在上面咚咚如鼓。
这房子沧桑的如同鬼楼,这里住过日本鬼子,德战时,又住过德国大兵,解放后又分给了国企职工做宿舍。
历经百年飘摇,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历史沧桑,现在,又在我身上发挥残值了。
这幢别墅的后面,就是著名的黄台路19鬼楼,青岛无人不知。
据说,上世纪40年代,这里埋了很多死婴,每到深夜就能听到婴儿啼哭,毛骨悚然。
后来这个房子被一家外地人用很低的价格租了下来,不久因为入室抢劫,一家死于非命,房子就一直闲置了。
这里的路灯是不亮的,电工换上新灯泡,不出一天就莫名的不亮了,查不出原因。
给这周边蒙上了神秘、诡异的黑纱。
我住在底层中间的正室,房东早年出国了,是中介大姐带我认识这里的邻居。
西厢房是唯一的坐底户王奶奶,已经96岁高龄,弯腰驼背,但皮肤白净。
穿着奶奶灰的长襟布衫,拾掇的干净利索,和蔼的目光,很像我奶奶的模样。
老屋、老人、老家具,仿佛时光倒回了80年代。
东厢房是租户,住着一对老年夫妻,操一口南方口音,话音尖亮刻薄,没见过笑色。
二楼是个单身汉,每天上下班时,都能看见他提个尼龙兜子,里面裹着铝饭盒。
他身壮如牛,走起路来木楼梯咚咚直响,整个楼都在摇晃。
每天10点,上班的都走了,会准时出现一位小姐姐,衣袂飘飘的从楼上下来,高跟鞋敲打着木楼梯,声音清脆悠扬。
跟单身汉一个阳刚沉闷,一个阴柔狐媚,云泥之别。
小姐姐从楼上下来,经过我窗前,只能看到一个苗条的背影,长发飘飘鬼魅一般,消失在小院的门口。
看精神面貌,和这个小院的人格格不入,这女子就像个问号,时常在我脑海里闪现。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周末无事,我在院子里溜达,南墙还搭了个简易房,油毡纸搭的房顶,虽然破旧,和这小院风格没有丝毫违和感,门口放着一辆做煎饼果子的手推车。
靠西墙有一溜水龙头,一家一个,各自用铁盒子锁着。
我来时王奶奶给了我一把钥匙,告诉我接完水记得上锁,要不然你的水费会出奇的高。
卫生间是共用的,这种老房子下水道容易堵,疏通下水道的钱大家要公摊。
尤其电费,是我最打怵的事,电费是联合国轮值制,一家收一个月。
王奶奶说,他们不会为难你,要不然等他收的时候,你也会为难他。
对于这座小楼,每扇门后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人生,我心里还是没底的。
走到小院门口,我蹲在大石阶上看光景。
大连路像个死胡同,东到登州路立交桥,西到热河路,总长不到3里路。
不过,大连路农贸市场很繁华,来来往往都是提着菜的人。
这里就像个城中的岛国,孤立而又繁华,天色渐晚,不远处几间门头房亮起了红灯,房子都低矮,但门都是玻璃的,可以看到里面沙发上坐着一溜白花花的大腿。
脸长什么样看不到,玻璃门上半截贴着窗纸的。
这在自媒体行业,称之为露大腿法则,就是一个好的标题,要给人诱惑,但又不能透露文章内容,这样读者才会忍不住点进来,阅读量才高。
看来各行各业都是相通的,有的是用大腿诱惑,浪费你的金钱;有的是用文字诱惑,浪费的是你的生命。
大门口左侧,挂着理发的牌子,不知何时也亮起了暧昧的红灯,数了数,这条巷子不下五六家洗头房,跟繁华的农贸市场相得益彰。
买嘎,我不小心掉到了红灯区。
看着陌生的光景,想想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以后要怎么安身立命,不免有些惆怅。
去农贸市场买了点菜,回来经过大门口的理发店,玫红色的灯光,一个女孩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看手机,像玻璃橱窗里的展览品。
乌黑的直板长发,倾泻直下,包臀短裙,露出修长的大腿。
看到有人过来,她抬头看了一下,我觉得似增相识,又想不起是谁。
走到院子里,才突然想起,这不是楼上的小姐姐吗?
这件事第二天得到了印证,我跑业务回来,刚进大门,小姐姐恰好也进大门。
小姐姐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的走在前面,后面有个年龄不相符的男人,就像追在肥肉后面的绿头苍蝇,尾随着进了院,径直上楼了。
原来,前面招揽生意,后面是炮房,典型的前店后厂模式。
突然心生惋惜,好白菜让一群猪给拱了。
男人真怪了,看到良家想去勾引,看到小姐又想劝人从良。
其实,也不是什么正义,是自私在做崇。
我刻意放慢脚步,跟他们拉开距离。
南墙边的简易棚开着门,亮着一盏白炽灯,局促的棚屋里放着一张大床,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除了大床,再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一个小伙子穿个短裤,光着膀子,两条腿插在杂物里,在电磁炉上炒菜。
估计小伙子在附近信息城干路边摊,虽然是个小买卖,也是个吃饭的营生。
偌大的城市,白天寻找着理想和抱负,晚上像麻雀一样,回到栖身之地。
回到屋里休息片刻,听到楼上床响席动,不出一根烟的工夫,又就听到高跟鞋踩楼梯的声音,两个人经过我窗前,随即就消失了。
这一栋小楼,像一个社会的缩影,光怪陆离。
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离奇的事呢?
明天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