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侉”姥姥(一)
自小我记事起就知道姥姥和我们不一样:按我们的地方方言,她是个“侉子”;她个子矮小得很,而且手里拄着拐杖,是个“瘸子”。姥姥家穷,在那个都穷的年代,姥姥家尤其穷,穷得大舅没能找上媳妇,成了个“老光棍”。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姥姥的经历充满了好奇。那时候也许问过,但姥姥可能觉得我还小,也可能不愿提起过往,也或者我淡忘了,反正姥姥的过往成了我心中的谜。
姥姥去世时九十四岁高龄,她是在睡梦中去见姥爷的,与她同屋而眠的大舅,是在早晨才知道自己的老娘已驾鹤西去了。众人纷纷说,能这样无病无痛地离开人世,是姥姥修来的福气。
其实我知道,姥姥的一生多灾多难,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啊!这也是我成年后,从妈妈二舅表哥等人的口中得知的。
姥姥的娘家应是在黑龙江省xx县的一个小山沟子里,据姥姥说那里的人都长的不高,而且关节肿大,岁数略长就都要靠拐杖走路了。姥姥有两个哥哥,他们为了下一代不再受这方水土的毒害,搬离了老家,落户到黑龙江省的ⅩⅩ镇,后代真的都骨骼发育正常了。在这里,姥姥遇上了“闯关外”的内地汉子――我的姥爷,姥姥随姥爷告别亲人,毅然去了异地。婚后夫妻恩爱,先后有了两子两女,妈妈是他们最小的女儿,本该幸福的一家人,却惹了天妒,姥爷得了急症不治身亡。姥姥带着四个孩子在异乡举目无亲,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钱,她与自己的兄弟早已失了联系,她们母子生活没有了着落,此时大舅十六岁,大姨十三岁,二舅九岁,我妈妈只有三岁。
大舅与姥姥决定回关内,姥爷的老家。很难想象这个身抱残疾的小女人为了孩子们,就手柱拐杖,拖儿带女踏上了归程。三天两夜的火车,他们进入到沧州地界。后来就或徒步或跟车地往山东方向走,沿路的辛苦和辛酸姥姥只字不提,只说走到程村这儿,二舅病了,正好村内有几户姓孙的人家,于是认了本家,就落户在了这里。
房无一间,地无一陇。姥姥就靠带过来的一点家底在村内买了一块儿地基,在那几户本家人的帮助下,开始凭她和大舅的两双手盖房子。后来我们说起农村的土坯房就已经觉得很落后了,可我印象中,姥姥家的两间房子没有“坯”,没有“肩”,直接用泥垛起来的,当时也有个很形象的称呼叫“土窝头”。姥姥一家也算是定居了下来。据说后来姥爷的家人也曾来找过他们,但姥姥大舅他们已经接受了这里,没再回去。
这个“侉”老太太在村子里最后活成了“祖宗头儿”,她就以不争不抢平和淡泊的出世思想隐遁在离故土千里的所谓姥爷的老家,直至终老。不知姥姥在这几十年的岁月里,以怎样一种强大的内心,支撑她不去思乡不去思亲。也许在深夜的梦里,她会与姥爷重逢,可自我记事,从未在姥姥这儿听到有关姥爷的任何事。
我想,姥爷的故事只属于姥姥自己吧!
我的“侉”姥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