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路|高加林和刘巧珍最终复合,你认同吗?
路遥成名作《人生》的结尾,是高加林被打回农村,回到了起点。但是作家好像生怕读者误解这就是高加林的人生终结似的,特意加了一句话:
并非结局。
等于说,这个故事的结尾是开放式的;在人生走向的诸种可能中,作者选择了其中的一条道路进行了探讨,而事实证明这条道路是走不通的,是失败的。

然而这并不 排除,在这失败的基础上,仍有其他的道路可以探索,仍有新的阶段的结局可以产生。
毕竟《人生》全书结束的时候,主人公高加林也才20多岁,人生刚刚开始,生命远未终结。 同样年龄阶段的年轻人,几乎都还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处于学习生涯呢。
应该正在这个前提下,电视剧《人生之路》的创作者们进行了大胆的续写,也就是人生之路探索。包括加进了高考被冒名顶替、农民工讨薪等等曾经的社会焦点热点问题。而我最感兴趣的,是高加林和刘巧珍兜兜转转,最后又走到了一起。这是否符合现实主义精神呢?
不知道原著作者路遥是不是也曾经考虑过这样一种可能性。我是觉得,剧集这样安排结局,倒并不见得违背了原著精神,也是有现实可能性的。
因为在上海重逢后的高加林和刘巧珍,已经不再是当初都没有走出农村的高加林和刘巧珍了。

著名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说: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还有一句类似的更有禅意的话是: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王先生说的是“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其实普通人,只要他不曾像海滩上晒太阳的乞丐那样躺平或摆烂,而是想在他的环境中有所发展有所成就,大约就会经历这样的三重境界,只是境界本身有高低、领悟有深浅而已。
同样,看山看水的变化,其实也在我们普通人身上发生。

那么回到《人生》(《人生之路》),高加林之所以会选择和刘巧珍分手,是因为他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有文化有才华的年轻人,对未来充满了想象,他不愿意根本没有奋斗过,就在“脸朝黄土背朝天”里消蚀了生命;农村户口现在是金贵起来了,但转居民户口,进城工作,吃公家饭,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绝对是天大的事情(考公务员的话,如今仍是大热门)。
而刘巧珍作为一个没多少文化的农村女孩,是没法与高加林“同频共振”的,她喜欢高加林那种“有文化”的范儿,也真的爱他,但客观上的确无法和这个阶段的高加林形成精神层面的对话,她只能是给他带来慰藉;而对高加林这样要强的年轻人来说,这是次要的,是一时的,他更需要有人对他精神的理解,对他追求远大理想的有力支持。
这是刘巧珍没法给予的,而黄亚萍恰恰可以。
年轻的人们总是喜欢侈谈理想,我们可以想象高加林像《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一样,喜欢《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喜欢讲保尔·柯察金的奋斗,讲他和冬妮娅纯真而悲伤的爱情;

更可以想象,当他在讲这些的时候,巧珍只能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而黄亚萍却能像田晓霞回应孙少平那样,与他热烈地讨论,并和他一起代入那种氛围里去。
这没什么不对的,如果年轻人都认为谈理想是扯淡,那是社会出了问题。比如说前阵子特别热闹的“孔乙己文学”,关于他是不是该脱下长衫,首先并不是孔乙己的问题。
所以高加林此时选择和巧珍分手,尽管难免背上“负心薄幸”的骂名,但也是可以理解的,还到不了“始乱终弃”的地步;对还处于“书生意气”阶段的高加林来说,如果他们结婚了,在单调而辛劳的务农生活中,对双方恐怕都会是种折磨,我们都不想看到两个美好的人相互嫌弃。
当然,也可能高加林完全抛弃了曾经的理想,成了别无二致的农民,倒也和谐了;但是如果每个来自农村的年轻人都是这样……我不愿意这样想象。
那么为什么说,高加林和刘巧珍最后的结合又是合适的呢?
因为他们都已经经历了风风雨雨,如今是“在高处重逢”了。

撇开马栓下线等情节安排的戏剧性不谈,他们都经受了生活的锤炼,不再是从前的他和她了。
他们都在跌倒和爬起中,体验了生活的冷与暖,对人生有了新的认知,展现了奋斗的姿态和力量。这是如果他们当年就窝在农村里面所无法体验和展现的。
就是说,还是他们两个人,却又已经不是原先的两个人了。
于是,这个阶段的他们,有了共同语言。
这个时候的高加林,是不会把保尔·柯察金挂在嘴上的,也不会逮着人讨论哲学问题,他毕意不是文艺工作者,他的工作是与社会大众相联系。
这个时候的刘巧珍,也已经不是只会干家务的农村女孩,她的待人接物到了新的层次,出色管理能力得到了证明,在繁华都市一显身手的自信越来越强。
他们在通过奋斗创造不一般的人生风景上面,有了共同话题。

用一首歌的名字来说就是,他们都已经是“有故事的人”了。而这已经足以消弭他们在文化素养上的差距了,或者说,来自社会实践的文化素养足以平衡来自书本的文化素养了。
正是在这一点上,我支持高加林和刘巧珍在人生路上“重逢”。
只是把马栓这个超级大好人给安排下线下了,实在又太叫人意难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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