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乡土故事人间烟火

寒冬岁月(二十九)

2018-10-07  本文已影响20人  冰晓雪
寒冬岁月(二十九)

(二十九)

文丨洇雪

“下午刘明易来过,我就知道事情不会很顺利。”

“刘明易⋯⋯三点钟来的?”陈海棠警觉地问。

“是,您怎么知道?”

“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他来干什么?”

“不清楚,我在果园里,只是听刘大力说。”

“刘明易这是要干什么?”陈海棠自言自语。

“今天,刘明易也到书记那,比我去得早。”陈海棠把书记的话、书记的心情讲给刘家旺听,刘家旺问陈海棠怎么办,陈海棠摇摇头,刘家旺说总会有办法。

刘家旺走后,陈海棠迷迷糊糊睡下,第二天,他又迷迷糊糊起床,起床后无事可干又心神不宁,便去了地里。

陈海棠有一亩六分地,是村民全顺生给的,他用它来栽种白菜、大蒜、辣椒,以打发一个人的无聊时间。陈海棠的家在湖南,来这是一个偶然也很突然,后来几年没转回去,已经适应了。菜地其实对他说可有可无,他早上习惯于阅读,晚上习惯于散步,上下午的时间全部用在村民的事上,只有周末一天闲时间来这里。而今天,全是因为烦闷。

陈海棠偶尔干活,偶尔停下来抽烟。抽烟时他坐在田畔上,眯缝着眼,思考着问题。而在他沉思时,会有一两个村民过来打扰,问及他昨天的事,他不知道怎样回答更合适,只是笑笑。

与陈海棠菜地相邻的,也就是他坐的这条田梗旁边的地,是刘厚道的红薯地。红薯长势很好,叶子层层叠叠。刘厚道原本不种地,但为了满足女婿的喜好,特地种了这片红薯,而且,他把它当艺术品打理,特别用心。

懊恼的陈海棠看到自家的地不如别家的好,感到可笑,他决定重新翻种,细心照看。他要让它长得比刘厚道的还好,他瞧过来瞧过去,第一次因为受挫,暗暗和自己较量。

翻耕后,陈海棠给菜地浇水,浇完水,天突然暗了,像要下雨。而这个时候,他看见刘厚道从一条小路上走来。刘厚道扛着锄头、拿着菜篮,像观赏风景一样慢悠悠地走在起伏不定的甘蔗旁,此时风起云涌,天越来越暗,他一点也不急。

“雨下不了。”刘厚道走进自家的红薯地,与陈海棠说。陈海棠对他的自信感到好奇,他说:“天很暗。”

“再暗也下不了。”

陈海棠望了望天,暂且相信了刘厚道的断定,也不着急回家。果真,仅十来分钟,乌云散去,天空变得和之前一样明亮。

“您算得很准。”陈海棠由衷的称赞。刘厚道不屑于这样的搭讪或表扬,他一声不吭,一门心思做他的事。

良久,刘厚道又隐忍不住,略带炫耀地说:“明天,我的大女婿要来了。他很忙,特地抽空来看我。”

刘厚道的大女婿在市里当领导,刘厚道时常会提起,他不是特意炫耀,而是心情好时情不自禁。

陈海棠站起身来,精神一振,怎把这么重要的信息给遗忘了,他责怪自己,同时也感到事情有了转机。

“您老好福气,女儿、儿子都有出息,也很尽孝,你是队里的第一能人。”陈海棠称赞着。刘厚道走后,陈海棠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了很久。

穷乡僻壤要来大领导实在难得,村民把这个消息传来传去,他们都想见见这位很久未见的刘厚道的女婿。

刘厚道因为大女婿要来非常开心,他像办一件大喜事,通知了在外的儿子、儿媳,也把二女儿、三女儿叫了回来。他给他们分工,自己统领指挥,一切都井井有条。

从早上开始,陈海棠就去帮忙。刘厚道笑呵呵地说:“也没啥事。”

上午十点,重要的客人来了,车子开进了刘家村,刘厚道站在马路上迎接,身边还有一些急着看热闹的孩子、女人。

刘家村的马路在平坦的土地上延伸,两旁低矮的庄稼掩盖不了来往的车辆,三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车子上空扬起了灰蒙蒙的尘土,这让站在刘厚道身旁的陈海棠内心窃喜。

车在村口停下,开在最前面的是吕副市长的车。车停稳,车上下来一位青年,他小跑着去开车门。后面的车依次停下,一同随行的有县里几位领导,还有刘明易。刘厚道见女婿下来,赶忙上前。吕副市长叫了老丈人,给他介绍了他不认识的陪同,刘厚道一一点头,介绍完,刘厚道听到几句极其自然的赞扬的话。

刘厚道最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女婿,他一边走,一边问女婿近来可好?是不是很忙?说他很久不来了。吕副市长满面笑容,吕副市长身边的青年代为回答了一些问题。

队伍走进院子,刘厚道大声喊叫,这时,他的儿女们透过毕毕剥剥、叮叮当当的做饭声,分辨出父亲的喊声,都放下手中的活出来迎接。

刘厚道的小女儿翠莲叫了声“姐夫”,然后在人群中瞧来瞧去,问:“大姐呢?”刘厚道发现自己因为兴奋竟把女儿忘了,羞红了脸。

“你大姐单位有事,晚点过来。”吕副市长回答。

“知道了,你们先坐,喝杯茶。”翠莲清脆的声音响着,人也消失在厨房的黑暗角落。

刘厚道把他们领进里屋,随着他们的入座,相跟着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刘厚道泡好了茶,这是上等绿茶,正合女婿的口味,他拿出一套精美茶具,给每人倒上一杯。茶果然是好茶,茶香清淡,茶的颜色淡绿,茶水清彻透亮。仅这一壶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凝神关注,大概也是因为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话题,所以才借用此物来消除尴尬的氛围。

陈海棠上前一步给他们端茶,话题便由此而打开。

“这是?”吕副市长问。

“他是村主任小陈,今天听说你要来,特地来帮忙。”刘厚道给女婿介绍。

“我没见过。”吕副市长说。

“你是没见过,你来去匆忙,而这次又隔了很长时间。”刘厚道像是在埋怨,而跟随在吕副市长身后的青年真听成了埋怨,他说:“市长他很忙。”

吕副市长的目光还在陈海棠脸上。坐在市长身边的卢县长发现了这点,进一步介绍说:“小陈是四年前带领村民修路的那个村干部,名叫陈海棠,受到县里很多次表扬,事迹上过不少报刊。”

“哦。”吕副市长像有了一点记忆,“就是一幅巨照:被群众簇拥,群众给他带朵花大红花的那个?文章的标题叫⋯⋯叫什么来着。”吕副市长想了很久,又没想出来,其他的人也都想不起来。

“叫‘路在心上,心在路上’”。

陈海棠自己说道,脸已羞得通红。

陈海棠虽是一名干部,但最怕,也最讨厌这种场合,若不是因为村里的事、不是想和村里唯一一位有能力的人混个脸熟,他早走了。

“对、对,想起来了,有能力有魄力,克服困难,一心为群众着想,把群众放在第一位。”吕副市长夸奖道。

“是,当时的条件很艰难。”卢县长补充说。

坐在角落里的刘明易听到这样的考奖极不自然,但这样的谈论仍持续了一段时间。当他们谈到修路的事情时,陈海棠很想插话。可到后来,刘厚道中断了这个话题,他半开玩笑说:“今天是家宴,不是工作会。”于是,大家爽朗一笑,开始谈起了有关家风、孝顺的话题。刘明易说:“吕市长是孝敬模范,哪怕工作再忙,也要抽空来看老丈人。”大家点头说是。刘厚道也很满意,但他满意的不是女婿怎么抽空来看他,他满意的,是仰仗女婿的面子,儿子、儿媳的工作都有了安排。

中午十二点,轻松的话题还在继续,陈海棠一直寻找机会,凑巧,那位青年进来通报说嫂夫人来了,嫂夫人就是吕副市长的妻子,吕副市长打算亲自出门迎接,可刘厚道硬把女婿拽入席,自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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