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畜》 尾声

尾声·立秋

      八月天炎热至极，车站内人满为患，空气于是变得又酸又臭。几个大爷在长凳旁扑好凉席倒头就睡，还不忘将臭鞋脱下；一个小姑娘趴在纪念品店前撒泼打滚，鼻涕泪水糊了满脸；更有位年轻母亲无奈地向工作人员求助，她的娃娃把粪屙在了地上。

      疯狗案结后不久章离就随家人搬出了山村，自此再无音讯，连姜秋生也不晓得他何去何从。章家父子的口供并未给警方提供多大帮助，药贩子老谢头依旧逍遥法外。但我们还是有做出些改变的，比如自此案后校内的霸凌事件确实少了许多，曹子晶被撤了班长的职，李，贾等人再也不敢为非作歹。

      但那些已都与我无关了。

      “书包，行李，手机，都带好了吗？”爷爷反复地问我。

      “你哪能这么啰嗦！”奶奶说,“小柱子，以后到了外头人生地不熟，想家了就跟我们多联系联系，随时回来！”

      “您不用担心，我有爸爸妈妈呢。”我低着头说。

      “他时常能回来的。”妈妈说，“诶，那些是你的同学吗？”

      我惊讶地看向火车站门口，竟是秦解放和汪倩凤！我赶忙放下行李跑上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是知道你要走了，特意来看看嘛。”秦解放说，“老江，王老师也知道你要走了，他让我们替他向你道别，祝你平安。”

      “谢谢，谢谢。”我压低了音量。

      “以后逢年过节你都能回来对吧。”汪倩凤小声地问。

      “我一定，一定要回来。”我说，“咱们都有联系方式，随时能说话啊！”

      “那也比不过真人见面来的好。”秦解放喃喃道。

    闲聊许久后他二人才不舍地离开，我回到父母身旁。

      “小柱子，再检查下东西都拿好没，咱们要过安检了。”爸爸说。

      “再见啊，路上小心！”

      “爷爷奶奶再见！”

      我与家人挥手道别，越行越远，看着他们留在原地的身影逐渐变小。我咬牙忍住心中自内向外蔓延的酸楚，转头不再往后看。

      忽然，我瞧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如记忆中一般躲在角落里。

      “诶，你去哪儿啊？”父母问我。

      “我去趟厕所！”

      我离开父母，冲到藏在垃圾桶后的陆小雄身旁，惊讶地再三确认。真的是他，穿着白短袖和黑短裤，疤痕累累的双臂抱在胸前，一如既往地低着头，刘海遮面。

      “你怎么来了！”我问，“你不是说······”

      “自成，”他抬头打断我，“祝你平安。”

      我顿时失声，话语哽在喉头。

      “你······你以后真的不能也考进城里来吗？”我问。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第一次显得有些迷茫。

      父母在远处催促，我握住他冰凉的手，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祝你也平安，保重。”我说，“别老是一个人呆在荒地上了，不安全，多出去走走······”

      他抬起头看着我，仅是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目送我通过安检门。

      列车愈行愈远，树林与草地在窗边一闪即逝。我不再回望，目光转向前方，已经能依稀看到高楼大厦在群山外显现。

                              八月七日，江自成记于列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