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碑之诉
陰森、可怖... ...
一切不好的言詞散落在荒蕪的墳冢
似黃花遍地的往昔,淒涼、惆悵
那早已腐朽的木片,留不住我的墓誌銘
它頹然立在屬於我的墳疙瘩旁,遙望淨土
我知那木片本就經不起風雨,如同那一切有為,都難抵無常
於是,如浮漚之破滅,「我」已無從尋覓
提及無常,尤記得「金戈鐵馬 ,氣吞萬里如虎」的想當年
那時節,我是驍勇的戰士,常磨刀霍霍
戰場上,我取下一個個首級,砍瓜切菜般行雲流水
瞧吧,那滿地打滾的腦殼,正默默送上贊許
於是,我越切越勇,什麼西紅柿、黃瓜,什麼草莓、西瓜......
於是我血染的戰袍竟鮮艷無比了
這戰袍是一枚勳章,有它便可以吃上幾大口肉,喝上幾大碗酒呢
那時,死亡,一直貼在額頭
但我們早已習慣於遺忘——能快活,別錯過
這不,一場焦灼的白熱化戰役中,我被削去了半個手臂
力竭,急火攻心。
一頭栽倒,沒了聲息
.. ....
啪啪,啪啪啪.......
一雙大手輕柔的怕打著我血污的臉
「敵人,難道我要做俘虜了
不甘心,我的刀
啊!該死,我的手......」
一閃念
一恍惚
一口血
再度昏迷
再次醒來,耳畔響起熙熙攘攘的低語
還有念佛誦經之聲,不絕於耳
難道壯士已逝,正趕上超度
我努力睜大布滿血絲的眼,左右散落的傷者之前還互相廝殺
此刻,竟同在一個屋檐下殘喘
左手狠勁兒掐自己的腮幫子
———「哎呦,娘的!
不是夢,邪乎... ...」
原來此處名曰:娑薩朗
這兒沒有紛爭,只有祥和之光在照耀
亦無高低貴賤,敵我兩立,彼此相親相愛
久之,那一暈暈祥光,驅除了胸中郁結的陰霾與戾氣
等到能行走了,我便主動傳遞那祥和
而非重回戰場,任後世人名之為——逃兵
可老子已經死過一次了,大難不死,定要為自己而活一場
我已無懼逃兵處置之軍法
這兒越是身殘志堅者,越是無我奉獻
我也終於做了幾件令自己感動的事
我給昔日的敵人縫刀傷、綁繃帶、做拐杖.... ..
日以繼夜,我拼了命地跑,拼了命地背,也拼了命地一次次摔倒
直到我踩上那跌落的硬弩,走火的弩箭射穿我的喉管
殘存之際,我唱起了那亙古的歌謠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淨土,
淨土無憂兮,吾心盈笑莞然;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河山,
河山無恙兮,吾身去留肝膽;
... ...
誠然,他們只聽到那喉管磨砂似得響動
這心靈的笙歌,怎可與外人道哉
但那騎青牛,出函谷的老者定當知曉
是啊,那木片久經了風霜
雲起雨落之時,翩翩落下的點滴里,貯滿誰人溫情的淚
一下下輕扣,即之漫過心湖,漾出一波波善美的風韻
於是,我說:腐朽就腐朽吧,讓那斑駁散落,化作春泥
瞧!這無常多美啊
———春泥之上,誰人心在,隨風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