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离开你（2）

你说，在你很小的时候，有幸见过毛爷爷，那个带领群众赶跑坏人的领袖，教给群众团结和友爱。

你偶尔也会唱起那个时候的红歌“北京的金山上太阳放光芒，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一边唱，一边给我们讲起那些党的伟大事迹。

“我们的党是真的好啊，他们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还有雷锋……”

故事里，总是那么善良与伟大，就好像你对我们的教育:要有礼貌，要心存善意，要做一个有用的的人。

从前，还没有计划生育，而是鼓励的多生多育。您这样爱党，自然也是跟随他们的脚步。一生育有九子，最后平安长大的，是爸爸姊妹兄弟五人。

“后来啊，我和你爷爷就带着她们兄妹，从那深山老林里搬了出来。呐，就像这群小蚂蚁一样，一波三折，兜兜转转，就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

对于“一波几折”，我们没有兴趣，您也没讲。您却总说，为了搬家，苦了二姨。（为了搬家到新的地方能够站稳脚跟，二姨被迫嫁给了当地一个势力的人户的儿子。）因着这份心底的愧疚，您总是偏爱二姨几分的，得了好东西，总要先考虑她，因此，却也少不了和叔伯们争吵。每每这时，您也只是一个人跑到山上，偷偷哭泣。

其实你这一生是很要强的，很少哭泣。记忆里，你的泪水流的最多的一次。应该是爷爷去世那一年。

你相依为命，爱了也敬了大半辈子的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睛。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咆哮的模样。一向和善微笑的你，在那一刻变成了一只发怒的狮子， 紧紧地趴在爷爷的棺木上，一遍一遍的问着“ 老头子辛苦了大半辈子，还没享过一天清福呢。你昨天还同我说，儿孙们大了，以后就可以闲下来了，也学学电视剧里，过过二人世界。你怎么，就忍心抛下我走了。”

你和爷爷不是自由恋爱。半是兄嫂包办的婚姻。但在这一场包办的婚姻里，你们都是胜者。他疼你惜你，呵护有加；你敬他爱他，举案齐眉。

“刚开始的几年，吃不饱饭。睡的是莿麻铺的床，就连生你爸爸他们都是在山上地里干农活的时候，就那样生了。我的老头子啊，什么也舍不得吃。但凡有些营养的饭菜都留给了我。这大半辈子啊，他是待我真好。从没说过我一句话重话。”

后来，你总爱回忆爷爷“他年轻的时候，长得是真好看啊，腰背笔挺，英姿飒爽。他这一辈子呀，对我是真好，从没说过我一句重话。”

那一年的光景。你竟如老了十岁。人们常说一夜白头，必是因为有什么重大的情伤。现在想来，你那日渐新增的白发，除了年岁的原因，情深却才是重点吧。

好在，你是个迷信的人呐。后来姨姨们伪造了个梦， 骗你说:梦里爷爷在那边一切都好，让转告您，在世间好好照看孩子们，享受一下那“四世同堂”的喜乐。百年后，他在那边接你，好去同他讲一讲那些“享福”的日子。你信了，重新收拾起那一份萎靡好久的精神。只是偶尔。看到相扶而过的老人们，眼里泛起点点泪光。

您的枕头下，一直放着一面小镜子，从不离身。那是和爷爷成亲时候，他给你定情信物。

就像木心先生说的——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这一生，你们心里只放得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