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 悠然自得——禅者的生死观》
《生死之间 悠然自得——禅者的生死观》
人活在这个世上,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生死。人从哪里来,又将往哪里去,这是一个相当具有诱惑力,但是又常常被人避忌的课题。孔夫子说“未知生、焉知死”,认为“死事难明,语之无益”。而佛教显然不怎么认为,生死问题从来都是佛教的核心。佛教认为人之所以恐惧死亡,甚至避讳谈死,是源于害怕失去他已知的所有事物,包括那个叫作“我”以及所有我所依附的东西。佛教以其精妙的“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缘起性空”为我们解读了宇宙人生的真相。
星雲大師在《星雲禪話》里讲了一个故事:中國南宋的無學祖元禪師,是日本鎌倉圓覺寺的開山祖師,他在還沒有東渡日本之時,曾經駐錫於浙江台州真如寺。當時,南宋朝廷已經面臨危急存亡之秋了。元軍大舉南侵,逼近台州,無學祖元禪師於是避亂於溫州雁蕩山能仁寺。
不久,元軍又攻進溫州,所到之處無不是八方狼煙,百姓慌忙地四處逃竄。一天,大批的元軍蜂擁衝進能仁寺,寺裡的僧眾早已避難他方,只剩無學祖元禪師一個人留下,獨坐在禪堂裡頭。元軍看到無學祖元孤身一人,即刻俐落地拔刀架在無學祖元禪師的脖子上,可是他仍然動也不動地閉目端坐,泰然自若。
“和尚!你不怕嗎?”元軍的首領對著無學祖元禪師大喝。
無學祖元禪師張開眼睛,看了看眼前這一群粗獷兇惡的元軍,從容不迫地說了一首偈子:
乾坤無地卓孤筇,且喜人空法亦空;
珍重大元三尺劍,電光影裡斬春風。
原本殺氣騰騰的元軍,被無學祖元禪師這股沉著中見氣魄的道風所震懾住,不但不敢殺他,甚至還向禪師深深作揖,之後便默默地離開了寺院。
無學祖元禪師這首偈語的意思是,對一個修禪的人而言,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即使被對方一劍了結自己的生命,也只如利劍砍春風一樣而已。人最珍惜的就是生命,當生命面臨危險的時候,一般都是倉惶失措、驚恐不已。
一個有修行的人,把內心的恐懼放在一邊,置生死於度外,這樣的定力更遠勝於刀劍的威嚇,所以元軍在無學祖元禪師威武不能屈的情況下,當然只有棄劍頂禮了。
类似的“公案”,在历史上比比皆是:如《五灯会元》卷八《圆通缘德禅师》记载:本朝遣帅问罪江南,后主纳土矣。而胡则者据守九江不降。大将军曹翰部曲渡江入寺,禅者惊走,师淡坐如平日。翰至,不起不揖。翰怒呵曰:“长老不闻杀人不眨眼将军乎?”师熟视曰:“汝安知有不惧生死和尚邪!”翰大奇,增敬而已,曰:“禅者何为而散?”师曰:“击鼓自集。”翰遣裨校击之,禅无至者。翰曰:“不至何也?”师曰:“公有杀心故尔。”师自起而击之,禅者乃集。翰再拜,问决胜之策。师曰:“非禅者所知之也。”
再如《五灯会元》卷十八《性空妙普庵主》记载:建炎初,徐明叛,道经乌镇,肆杀戮,民多逃亡。师独荷策而往,贼见其伟异,疑必诡伏者。问其来,师曰:“吾禅者,欲抵密印寺。”贼怒,欲斩之。师曰:“大丈夫要头便斫取,奚以怒为!吾死必矣,愿得一饭以为送终。”贼奉肉食,师如常斋。出生毕,乃曰:“孰当为我文之以祭?”贼笑而不答。师索笔大书曰:“呜呼,惟灵劳我以生,则大块之过。役我以寿,则阴阳之失。乏我以贫,则五行不正。因我以命,则时日不吉。吁哉!至哉!赖有出尘之道,悟我之性,与其妙心,则其妙心,孰与为邻?上同诸佛之真化,下合凡夫之无明,纤尘不动,本自圆成。妙矣哉!妙矣哉!日月未足以为明,乾坤未足以为大。磊磊落落,无恚无碍。六十余年,和光混俗。四十二腊,逍遥自在。逢人则喜,见佛不拜。笑矣乎!笑矣乎!可惜少年郎,风流太光彩。坦然归去付春风,体似虚空终不坏。尚飨!”举箸饫餐,贼徒大笑。食罢,复曰:“劫数既遭离乱,我是快活烈汉。如今正好乘时,便请一刀两断。”乃大呼:“斩!斩!”贼方骇异,稽首谢过令卫而出。乌镇之庐舍免焚,实师之惠也。道俗闻之愈敬。
祖师大德们之所以如此无惧死亡,靠的就是那个再平常不过的字眼:觉悟。如果不是对“五蕴皆空”的内在观照,也就是对“我执”降伏的功夫,是不会像这样豁达超然的。
“禅”是佛教重要的修行法门,是通往证悟之路。通过对“空性”的观照,使我们明了“我执”是一切痛苦的根源,使我们能够面对无常的痛苦,我们才能像橡树一样经得起人生的狂风骤雨,才能真正成就一个人,达到宁静与超然。正如古罗马赛涅卡所说:“一个不知道怎么好好死的人,他也活不好。”所以搞懂这个一直被逃避的终极命题,才能真正懂得珍惜眼前,活在当下,才能更好的活着。
《生死之间 悠然自得——禅者的生死观》2018.2.1 凉棚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