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他
(一)
一下课,我就一人跑向操场,把手中的英语试卷不自觉地揉成一团,半期的努力就换得56分,我究竟做了什么?
阳光灿烂,却让我躁热难耐;微风细细,只让我有气无力。仰望苍天,湛蓝湛蓝没一丝白云,高远而沉静,不,是沉闷而寂寞。那些白云隐藏到哪里了?还好,它们无法嘲笑我了吧。
可那些唧唧喳喳的鸟叫让我不胜其烦,它们立在树稍或隐在密密麻麻的树杈上,旁若无人般卖弄起清脆的喉咙,以前我最喜欢听,只当是原汁原味的《百鸟朝凤》,现在它们是来笑我付出没有回报吗?
我星期天早上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大声背诵课文,惹得邻居阿姨专门提醒她儿子早上和我一起背英语单词,让妈妈高兴得专门给我一盒牛奶以示奖励;学校里,我每次认真完成英语作业,让老师额外给我改题讲题,以此我看到老师的笑脸,听到周围同学有意无意的嘲弄:“基础差,三分钟热度,还想得高分,呵呵!”我置之不理,以高八度的英语读书声来回应,“学我自已的英语,让别人去说吧”,二个月,我的成绩至少要达到72分以上。
可现在呢?他们在教室玩闹,或谈论近期热播的电视剧,安静些的坐自己位子上两耳塞着耳机,头有规律的左右晃动,有的还四人凑一起打纸牌;教室外,他们或在乒乓球台案边哈哈大笑,或两手满抓小零食,在教室走廊上大摇大摆,——欢乐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远远,记住,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人活着总得有个目标,有个精气神儿,努力点,妈妈相信你,啊!”妈妈的叮嘱随着鸟鸣传入我的耳膜,我一低头,还好,卷子没撕,小心地把卷子展开,深吸一口气,走进教室。
(二)
唉呀,娃他爸,你怎么又去喝酒了?这些年不管是公司年终总结会,还是男女同学聚会,乃至你那群狐群狗党蹭吃蹭喝,你去的还少?每次回来你都满身酒气,找不到北,让我忍着即将呕吐的怨气,喂你喝茶,帮你脱鞋换衣,直到你呼呼大睡为止。
记不记得,那次同学聚会?你说要带我参加,让我见见世面。那天晚上,你看着披个波浪型长发,身着价格不菲的黑色打底裙和舵色长外套,蹬着细高跟皮鞋的我,不住地赞叹“别看咱们娇娇四十多了,还真能把那大总小总的媳妇比下个八九不离十。再说,我也是个小总,娇娇女可得给我撑足面子啊,”我有些如“乡下女进城”的向往了。
大型水晶灯橙色灯光下,大型横幅“天道酬勤”熠熠生辉,缕缕热风从银灰色天花板上的四面八方吹来,大家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聊家常,不时爆发出爽朗豪迈的笑声。我随着你们一群女同学坐一桌,你们男同学坐两桌,男同学中有些脸面的人致欢迎辞,另两位随声附和。
开吃不久,酒派上用场,觥筹交错间,有男同学来敬酒,先从职位高的开始,要和每个女同学碰杯,表示友好。客套话恭维话连连,男同学女同学个个口齿伶俐,礼貌周到。第五个以后,据说也是不大不小的官儿,以前在女同学中也是默默无闻型的,当时西装格履人五人六的,让人刮目当待。那一位女同学点子多,在敬酒前要他用英语做自我介绍,至少要用五句,让所有女同学听懂通过为止。
你看你那个平时总坐在台上讲话的男同学,现场说了五句英语,一个女生说不行,他得重说,一连说了三次,他头上的汗在灯下闪光,语调就要变了,另一个女同学打圆场才算通过,女生们有的抿嘴偷笑,有的哈哈大笑,有的装作他看,我恐怕你再过来敬酒,偏偏你不识趣,也摊了不是?好在有我撑着面子,虽有她们打趣,但也有你下的台阶。
以后你的喝酒应酬少了许多,可每听到你说聚会二字,我就心内忐忑。娃他爸,你等着吧,看你喝到啥时候着家,哼,哼!
(三)
他终于可以跟着村里人出去打工了,来到距家一千多里的小村里,要给人拉线,一天一百二,下雨天能歇,没活时能歇,也算工资,天热些怕啥?能先干上两三个月就行,娃儿的学费等着,家里的大小开资等着,累不累的先不说,总得挣些钱养家糊工不是吗?
到了地方,他倒抽一口凉气,目之所及,大山小坡一座连着一座,平地很少,中午的连能坐下来喘口气的地儿也找不到,地上全是丛生的荆棘,只能喝些生水吃两个干馍,有些人干过一星期不到,就跑回家了。
他不能回。
早上,还没睡醒的他跟着同伴准备爬坡,前面的那座山密林森森,绿树满天,从下往上看,找不到一条半米宽的小路,看似悬崖却不是悬崖,怎么爬上去呢?被荆棘刺破的双手,现在还是握不住小东西,动一下有钻心的疼。
前面那位年轻人,已经被绳子吊在半山腰,像一个蜈蚣似的抓着山壁,渐渐地,身着黑色衣裳的他被淹没在绿色中,像蚂蚁似的还真不容易被找到,他为年轻人捏了一把汗。
该他拴绳爬坡了,他略有些迟疑,手足无措,回头一眼瞥见那位也穿黑衣的大姐,她的眼神里并无丝毫慌乱,黑红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这一刻,他像吃了定心丸,大踏步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