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走,不送呵!
我知道此刻,世界上又少了一位健谈的老人。在这个季节过去的人,都很在意鬼神的相依,因为月半里,灵魂们开始爬上爬下,在阴阳相隔的罅隙里来回徘徊。
请问您是听到了什么召唤吗,老爷子,您在这时候回去,那边是否燥热。我收到的消息是,从今往后,我们已经阴阳相隔,不知那边的饮食您是否还习惯呢?
前几日,我回家,听说一切都还不错,看到一切都还不错,可是谁知那是真的还是假装的呢?那天,您终于把红楼看完了,还与我谈论,可是谁知您的愿望刚满足,您就和无常鬼一起走了?
老爷子,无常鬼带您走得匆忙吗?我尽管知道那一天会来的,可是谁知会来得那么快呢?您走路还大口的喘气吗?我那天送你的香烟,抽了几支,我给您的烟斗,带过去了吗?
可是我走后三日,就是您回去的消息,真叫人难以忍受。前天晚上,您说胸口有些发烧,我不以为意,以为是开的一个小玩笑,并无大碍,可谁知在短短几十个小时之内,您竟喘不上气儿了。
也许是你太累了,不知你走有没有带着遗憾。
老爷子,你走后,我时常做梦,梦里的景象告诉我,您的离开只是一个骗局,只是一个叫大家聚在一起的骗局,很多人都这样说,我也这样以为。我在梦里还看见你欢声笑语,满头银发,精神抖擞,牙齿早已一颗不见,仍是咧开嘴,笑了。
你走后,还有人诋毁你,说你的不好,他们那群人呐!真没意思,村里的老干部都知道你的为人,村里的长者都钦赞你的为人,他们的诋毁,不算什么,只是生前不敢说,死后找些来嚼罢了。
老爷子,你常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你也没有太多的抱憾了,倒是对死亡这件事儿看得十二分的淡然,顺其自然,随便,都是你的口头禅了。
这世上那么多的苦难,您这一生,那么多的苦难,却终究还是没能熬出个头呀!你知道吗?你走后,奶奶哭得天昏地暗,完全找不到剥开记忆的头绪。你们爱吵,一见面就吵,吃饭的时候吵,不吃饭的时候也吵,两个人吵了一辈子,现在分开了,有一个人却突然间发现少了些什么。
奶奶以前总是晚睡,每次都要等你睡着了才睡,可是现在,她总是提早地进入梦乡,她的期望很小,不过是想在梦中遇见你罢了。不过是世间太窄了,你已不能容身,你慈祥,岁月可不会知道。
老爷子,你说你还有些愿望,国庆想让我们带着去趟峨眉山,想去上海那边转转,想要走很远的地方去旅游。可是老爷子,您已经不能等了,我们也一样不能等了,人世就是那么多的猝不及防,在一刹那间便要销声匿迹,承受的人在那一刻万端的彷徨。而不承受的呢,却也悄无声息地躲避。
你在时,我最爱听你讲故事,讲得生动而形象,思绪围绕着你过去的日子在口腔中不停地打转,而我双耳的聆听,像是在听一首不老的歌谣,儿时你教我的那种。
可是现在,我再也没有以前那种面对生离死别的勇气,心酸总是难免,只是现在,老爷子,慢走,不送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