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人格与风格

仁者乐山

侄儿问：既然王阳明是“立德、立功、立言”即“三不朽”的千古伟人，那么从阳明为人来说，最值得后人学习的地方，有哪些呢？

伯父答：王阳明的为人，最值得后人学习的地方，我以为是他的人格与风格。可简括为四个方面：

一、以讲学从事思想运动。“思想运动”是近代名词，用古话来说即“讲学论道”。宋明儒的讲学，实质是一种启迪仁人志士，以开发文化新生命的思想运动，而这正是孔孟传统。阳明时代，正当西方文艺复兴，是现代欧洲觉醒时期。而中国明朝是绝对王权，且反常严酷。此时，王阳明提出致良知，真如电闪雷鸣，故能震动一世，风行天下。

二、狂者胸次。阳明一生，用世而不阿时，自持而不隐世；其行事真诚、内心光明。虽发狂歌，却又谆谆告诫后人，不可一有见而自足，止于狂而不进。这是因为空有狂者精神，若不在事上磨炼，入于精微笃实，则渐有“轻灭世故，阔略伦物”之病。

三、敬畏与洒落。人不可以肆无忌惮，应有“敬畏心”；而不欺良知，便是敬畏。凡是气质上的清新俊逸、丰神绝俗、超出尘表等，都不是阳明说的洒落。唯有心体莹澈，物来顺应，随时随事皆自得，从心所欲不逾矩，即稳当快乐，才是洒落。平常、自然、洒脱、快乐，这种看似平常，实为最高的境界，便是阳明风格。

四、寂乐交融。阳明气质刚毅，胸怀坦荡。他的诗，不作一句呻吟语、寒沧语，更没有酸气、腐气、迂气、俗气。看阳明七律《江边阻风散步至灵山寺》，诗曰：“归船不遇打头风，行脚何缘到此中？幽谷余寒春雪在，虚檐斜日暮江空。林间古塔无僧住，花外仙源有路通；随处看山随处乐，莫将踪迹叹萍蓬。”这里，“阻风”本是行舟之阨，阳明反以得“探幽”为幸。诗一二句是说，要不是经历了朱宸濠之乱和忠泰之变的“打头风”，他对“致良知”可能没有这般坚信和急切。三四五句写虚寂，六七八句写真乐。“寂”“乐”交融，诵其诗，知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