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

小黄见我落了单，蹲着地上系鞋带，转身默默看着我，等着我，虽然我们相识不过四小时，巡回山林一次相伴，我只是四名队员中的其中一位，它会转身挂念地看着我，立在原地等着我，让我感动。它看我起身过来，继续往前，在我靠近队伍时的刹那，它只身钻进左侧的树林，Lili发现同伴的行踪，绕回树林外的坡上，站着不动。对于狗狗之间一路的常态举止我也没有在意，队友们走着走着，想起不见的小黄，四下喊它，猜想它会否独自绕近道回家去了，我才恍然起先情形的意味。狗狗之间无声的互动，是我们忽略不顾的细节。它可能就是在等我归队，看我们一行四人和Lili汇聚在一起，才放心地钻进了树丛。前面，它那么认真地转身等着我，是默默地以这种方式和我们道别，我却没有意识到那是分别的时候，连一个目送都没有，深感遗憾。

小黄的加入与离开，不请自来也不道而别，没有言语，没有欢送，没有心理准备，只有Lili，在我们谈笑风生无知无觉的空隙，默默用眼神送别。

回想出发时，小黄见我们一队人马里有Lili，便兴奋地跟上来，相比少女Lili的修长四肢，小黄黄色的毛发茂密亮泽，身体的底盘也要低得多，四肢天生的粗壮结实，而神态举止看着更像一名调皮的幼童，然而体力全然不输一周两次越野的Lili。狗狗之间自来熟，不像友人初识要寒暄客套一番，它们很快打成一片，前后追逐的折返跑，给久未下雨的寂静山林制造一股股沙尘暴。两辆越野吉普马力实足，在主场狂飙竞技阵势，一个个箭步上冲下窜，又能完美避开我们的身手脚步贴合而过，留下扬起的尘土，供我们难以回绝地大口吸入。沿途，我还时时想着防它，害怕它会不会突然攻击，在连续不断上下陡坡的体力消耗中实在自顾不暇，慢慢放下了警惕。

它们好像两小无猜的孩童，一个是一年级新生，路遇四年级大姐姐，自然乐意跟随，姐姐看到弟弟自愿成为小跟班，十分欣喜带着来回折返，训练熟背于胸的科目。终于上了山顶，在我们欣赏风景享用美食时，小黄默默蹲在台阶处，距我们一米开外，乖乖守着等待，没有想要来讨一口吃食的识相，队友主动分它一块狗粮，它开心接住，重又站回刚才的原位，慢慢啃食。我吃着提子，看着它一旁等候我们时眼神里流露的温顺与耐心，不介入，也不过度，那份敦厚，让怕狗的我感受到了它的乖顺与懂事。这个时候，它不太像小童，好似一位懂得分寸的谦谦君子。当我们竖起三角架准备拍照，它自觉来到镜头前，站在我们前面，却背对着镜头蹲着。

下山路有一段陡坡，我们一个一个手脚并用，它高高站在上面不敢落脚，队友在下面朝它招呼，想抱它下来，它也不敢投入队友怀抱，呆呆立着，又四下寻摸出路，我们想着如果真没法顺利下来，它可能不得不独自原路返回。这时，Lili重新回到它身旁，带它四下探路，找到一条顺溜的下坡，它俩抄到近路下到了我们前头，小分队重又出发。

返回路上，它不声不响离开了我们。我们和它的缘分就是一座山的穿行，如果有一年我们还来这里，我们会想起它，希望还能看到它，那时候它应该长大长高更有体力了。

当我们用人类的语言说着它的一些什么时，它可能都听得懂，也听得明明白白。只是我们不知道它听的懂。我们表扬它，它懂，我们说它的特点，它也懂，而它们之间肢体传递的语言，却被我们大意地忽视了。在我们错位的语言之间，仅它一个敦厚静默的眼神，就能即刻软化我的心，叫我确信我们的心灵是可以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