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易,幸有闺蜜
我想在黄河开融,水草茂盛、鲤鱼鲜美、春花烂漫的季节,去看看我的闺蜜。
“你什么时候来?”
秀和转芳打电话的时候,总是这样问。好像花开的季节,特别适合相聚。也许春天和夏天相见了,绿叶和红花相见了,土地和雨水相见了,恋人们相见了,闺蜜也该见一下。
我们是从小一起玩大的,邢秀秀,郭转芳,吴婷婷,初中,高中,大学,直到现在。你总有这样的朋友,他(她)们与你一起长大,和你骂过同一个的老师,与你争吵过但是很快和好,因为考试比几高几分而洋洋得意,清楚地记着你第一个暗恋过的人的名字(即使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你逃课的时候帮你撒谎,和你一起在少年时代犯傻,知道极少数人知道的有关你的青春故事,了解你家所有人口的状况……不多,但是有,你就此生无憾。
时间是条长河,我们这几个人,一起在这时光的长河中浮浮沉沉,还未失散,足够幸运。
我们几乎参与了彼此的整个青春。
初一我们开始同一个班,一起学习一起成长。秀秀和婷婷家在小庄旺,距离我们村子不足5公里,她们每天骑车上学,郭转芳家在后营,有点远就住校。父母外出打工,我一个人住,下雨天就把她们叫回家,做很难吃的饭,比如我最拿手的土豆丝炒粉条,常常炒糊了,她们依然津津有味地吃光。有时候周末,也会相跟着几个同学,步行到小庄旺找她们玩。上了高中,大家同级不同班,秀秀和我都在外面租房,郭转芳和吴婷婷住校。我们经常溜进学校宿舍玩,或者在秀秀租的小房子里聚会。记得郭转芳做梦和人打架,结果从上铺摔下来,我们一起给她带饭,帮她洗衣服,那段时间估计是她骂人最少的时间。
郭转芳高二便死活不愿意继续读书,匆匆嫁为人妇,成为一个母亲。大学我在武汉,她们在呼市包头,聚少离多。郭转芳家成了我们的聚会地点,此时她已经生了圆圆,我们一起逗朋友圈的第一个孩子,晚上挤在她家小床上瞎聊,很晚很晚都不肯睡去。记得秀秀刚刚工作,吴婷还未毕业,我从武汉坐车到包头,深夜我们三个挤在小宾馆彻夜长谈,谈羽翼未满的爱情,谈模糊不确定的未来,谈渐渐衰败的黑哥塔洼学校,谈日益衰老的父母……
后来我们相继工作,我依然一个人在另一座城市,她们三个在包头。我每年从东胜到包头,和她们相聚。她们的家一搬再搬,工作环境一换再换,每次到包头见她们,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和必要,我看着她们的环境在变,工作状态在变,对生活的认识在变,仿佛一面镜子,让我看到自己。秀秀从一个化妆品销售员开始,到现在拥有自己的店,过程的曲折艰难只有她知道。郭转芳脱离家庭主妇的身份,自己尝试开店,后来又上班,她大学没有读过,又带着孩子,努力过程中的艰辛比我们困难很多,但她始终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扑腾着,想要把平淡枯寂的日子扑腾出一些浪花,浸润自己的人生。
因为有她们,我必须也要不断进步,不停学习,找到更好的自己;不停扑腾出一些浪花,浸润自己的人生。
秀秀是那种心细到让你惊讶的女孩。在电话里刚刚交代过坐车路线,电话一挂,我就收到一个短信,再次提示,她怕我记不住。“田是头猪,什么都记不住”,她的语气常常充满嫌弃,但越是埋怨你傻、粗心的人,心里对你才有着深刻的挂念。说实话第一个帮我拎包的不是哪个男生还是她。记得以前我们一起逛街,她总是说“我给你拿包”,我便不假思索地递给她,然后自己无包一身轻的逛开了,从没有想过她拎着也累啊;吃饭的时候她总是记得给别人倒水,夹菜,取纸巾;我试衣服的时候她把东西都收好……我只知道喜欢和她在一起玩,却从未想过为什么,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粗心的我才发现,她那种细致的温柔,并不唐突却让人非常舒服,是一种非常难道的品质,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办到。
无疑,这样的女孩,谁都喜欢,所以我有意无意的向她学习,学习做人的道理,学习对事的态度。她愿意付出,肯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问题,说实话工作中我每次气急败坏总是能想起她,不紧不慢的,一步步走着路,却每一步都很踏实。
到她家已经7点多了。她大着肚子在门口张望,怀抱一颗圆圆的肚子,也孕育着一个大大的希望,笑容还是往昔的甜美。小时候她便是我们小团队最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笑起来空气都甜的那种。我前脚刚进门她的店,后脚她老公牛海东就拎着做好的晚餐进来了。原来老牛早早回家做饭,秀秀在店里等我。肉早就炖好了,怕带到店里凉了,等我下车他才带过来,时间掐的分秒不差,我感动得要命,吃得也欢畅。厨艺好不好是检验一个老公好不好的重要标准,老牛凉菜拌得清淡爽口,猪肉炖的鲜美可口,绝对是好老公。
吃了饭我们在店里聊天,老牛又匆匆出门扫货,希望扫到便宜的日用品。路不近,他坐公交车去,买了东西在座公交车回来,其实对一个男人来说没什么难度,但难度在于日日如此。每天老牛在秀秀还熟睡的时候去店里开门,中午晚上回去把饭做好了带给她吃,我笑着说她过着皇后的日子,调得一手好老公,她也眉开眼笑,幸福洋溢在眉眼间。因为她是一个好姑娘,才配的起如此温柔的呵护。
她被老公宠着,怀着身孕,但依然还是那个会把别人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姑娘。我一进她家门,便立即升级为VIP了,脸红吗?我脸红得理直气壮。吃了晚饭第一时间给我这个早睡的老年人烧好热水,洗脸、洗脚的时候旁边放好了不同的毛巾,吃完饭立刻把水果端上来,连逛街都给我包里塞满了零食……
和未出生的孩子抢零食,我不是故意的啊,完全是孕妇在引诱我!大肚老婆估计羡慕嫉妒我的妙曼身姿,才出此下策。
“吃干果不?”
“不吃,我在减肥。”我一边拒绝一边接过她手中的盒子,扒拉扒拉:“种类这么少?真是的,你就不能多买几种?”然后就往嘴里灌。接着便产生了破窗效应,一路开吃。知道我要来,她怀孕不大吃肉却让牛海东做了肉,而且是我唯一吃的两种猪肉和鸡肉,而且超级好吃。(再次郑重声明一下请我吃饭我朋友们我是一个不吃羊肉不吃牛肉不吃海鲜的吃货,不要再请我吃涮羊肉了!)
“还剩些肉,第二天咱们吃肉夹馍。”
“我5点就起来做!”我不小心吹了一次牛,第二天我睡过头,她6点多起来和面,醒面,烙饼,用实际行动鄙视了我。她大着肚子,夜夜睡不好,经常疲乏,却依然早早起来做早餐,这次我可不能理直气壮的脸红了。肉夹馍超级好吃,我在她的胁迫下吃了两个。
国家应该立法把发誓减肥又吃肉的人抓起来!要不然就把引诱别人吃肉的人抓起来!把老牛抓起来,她一定会和我绝交,还是算了。
我们起太早了,吃了继续睡。
想起之前我们促膝长谈相拥而眠,初中时在我们家的炕上,高中时在我们租住的小屋,大学时在小宾馆,毕业后在郭转芳家,后来在她租的房子里……闺蜜闺蜜,躲在闺房里可以聊到半夜而不知疲倦,才算是好的闺蜜吧?聊得无非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但一件件小事就是一滴滴雨露,总能清凉你混沌的人生。
记得她结婚之前我从东胜去包头找她,也是这样的春天,一路粉末红尘。她说想要在结婚之前好好醉一场,当时的她对未来迷茫,对即将到来的婚姻生活有些恐惧。我便带了酒,去看她。(当时还不知道有“闺蜜”这款红酒,不然很适合)
我们一直絮絮叨叨,边喝酒边聊,直到凌晨2点多才挤在一张床上,讲起彼此生活中的小秘密、成长中的得失、工作中的委屈与荣耀、感情上的困惑…… 大约凌晨4点左右,我们握着彼此的手,在喃喃私语中睡去。
我们平时都极少喝酒,但那天的一醉方休,仿佛是一种仪式,对青春的告别。我们的青春那样枯燥,但只有我们知道,枯燥繁琐的青春的缝隙,也曾长满青草,开出繁盛灿然的花朵。值得一场大醉来告别,我们的酒杯值得为彼此而空。
那是一场告别,我们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手太小,力气太小,时间太少,不能同时抓住那么多东西,必须腾出一只手,放下青春的肆意汪洋,才有力气捧起婚姻的细水长流。
我们的彻夜长谈,相拥而眠,怕是越来越少了。青春越走越远,未必会回头,但我们曾在风华正茂的年纪,联手打过漂亮的仗。
睡醒来就开始讨论中午吃什么。我红烧豆腐,她炒菜花。
我们有一句每一句聊天,我的父亲母亲,弟弟姐姐,她的父亲母亲,弟弟姐姐,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家务事聊起来也非常畅快。
“做不好咋办?”我小心翼翼问。
“做不好赔原料。”
我发现自从她开店,在奸商的方向要一路走到黑了。我只好小心翼翼做我的豆腐,一块豆腐这么贵,我可赔不起!
和她谈起马上要学游泳。她说等生完孩子也要做点娱乐活动。
“你不需要做了,赚钱是最高尚的娱乐活动!”
让她给我打问一个文眉的好地方,她打问了半天,讲了半天价格,最后妥了,叹道:
“给你介绍地方,连佣金都赚不上!”
“你赚我的佣金干什么?”我们20多年的感情啊,我愤恨的问。
“给你买好吃的呀!”我的表情瞬息万变,立刻从人神共愤从切换到笑逐颜开。
下午我们去万达,郭转芳下班了,过来找我们。
郭转芳是个脾气暴躁心直口快的女汉子,在我的生命中一直充当着严师诤友的角色,因为这么多朋友中,只有她敢骂我,而且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记得有一次她做饭,让我往水桶里接水,我拧开水龙头,接满水之后,瓢却沉到了水桶下面。她恨铁不成钢的把我痛骂一顿,至此我学会帮人忙的时候不要给人家制造另一个问题;有一次大家一起吃饭,我喜欢吃粉条就在盘子里挑,又被她大骂一顿,至此我学会了餐桌礼仪,再不敢乱挑……成长的过程中,总有些人教会你一些道理,我很幸运,教会我的,是这样一位闺蜜,而不是我在现实社会中撞得头破血流,背后被人指指点点,却没有人告诉你这样不对,这样对惹人讨厌。在社会上,你做错了一些事,有人打骂你一顿其实何其幸运,可是现实生活中谁会因为一些小事而骂你,提醒都不会提醒,看着你出丑,背后议论你的倒是大有人在。
她表达友情的方式,就是骂人。你做好了事她叫你猪,你做错了她也叫你猪。当你经济拮据的时候,她就像汉子一样雷厉风行的把账接了,你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因为她总是这么直接,很少表达细腻,也绝不会说想我啊爱我啊,但是有一次她知道缺钱偷偷在我包里赛了一沓钞票,我坐上回东胜的车她才发短信告诉我。当时我们谁都不富裕,她这个霸道的举动直接让我老泪纵横了。以后谁想我爱我就啥也别说了,像郭转芳学习,往我包里赛钞票吧!
还有一点,我是十分佩服她的,她十分坚强,坚强得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生活中她遇到很多困难,工作生活曾一团乱麻,但是她一直苦苦支撑着,每次聊天我们都绞尽脑汁为她的各种问题出谋划策,但是毕竟我们谁也没有遇到那样的事,只是耍耍嘴皮,她只能独自苦撑。我们都曾劝她要变得温柔一些,但她必须坚硬,才能在与这个铜墙铁壁的世界碰撞中,不至于粉身碎骨。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失去父亲,又要照顾生病的母亲,肩负起弟弟娶媳妇的重任。那是我看见她哭得最痛的一次。一直那样强硬的她,仿佛失去了一个棱角,伤口血肉模糊,至今不愈。
此刻她神气十足地站在万达的门口,依然是干练的短发,笑眯眯的眼睛,淡妆,以嬉笑怒骂欢迎我的到来。
“你怎么还是一副死样子?能不能好好买几件衣服?走,逛街去!”
在她们眼睛里,我永远是那个黑哥塔洼村的小村姑,是那个同学聚会我能捧着一本书在KTV睡着的书呆子。我们从小一起拜师学艺,现在她们一个是白领辣妈,一个是时尚店主,我也本该成为一个职场丽人,精神而干练地和她们站在一起,笑傲江湖,可我根本不会武功,也手无寸铁。
“啊,这里的衣服挺贵……”
“我有卡!”她们俩同时打断了我,斩钉截铁地要帮我置办一身战衣,好在这个春风十里的季节征战天下,最好抓个好男人回来。
我们一边试衣服一边聊天,毫无疑问我的衣着品味、梦想计划再次成为她们嫌弃我的理由。因为感情深厚,所以她理直气壮的质问你的生活方式,毫不客气的对你的装扮品头论足,一针见血地戳破你头脑中那些色彩斑斓的梦幻泡沫,嘴上嫌弃你鄙视你。
但是,在背后,她们会极力维护你,视你为珍宝。
记得一个同学给我介绍对象,刚巧那个人秀也认识,她直接说:“他配不上你,别去见。”
在别人眼里,甚至是在我妈眼里,我是一个急需打折出售的过气商品,而且质地和样子都不怎么样,来个买家就赶紧甩货的那种。
“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
“女孩一过三十就不好找了,凑合凑合吧!”
“对方虽然有些缺点,但是你个子怎么矮,也该照照镜子。”
“男的都不喜欢你这样的书呆子,抓住一个眼瞎的赶紧嫁了吧!”
……
好像只有我姐和秀,这样珍视我,绝对不会随便给我介绍乱七八糟的人。人家说,别人给你介绍的对象是什么样子,你自己在对方的眼睛里就是什么样子。从此我知道在她眼里,我是什么样子的人,起码不是十分差劲。要不是她八个月的生孕,我真想抱抱她。
郭转芳也一样,嘴上总是对我各种咒骂,但是我曾听到她向别人介绍我时那副得意语调,好像我是她家出息了得的女儿一样自豪,我都不敢相信她说得是我。所谓闺蜜,在你面前再嫌弃你鄙视你,再外人面前,你就是独一无二的绝世瑰宝,她会认为你让她的生命闪闪发光。
她可以骂你鄙视嘲笑数落你,但是外人这样做,她会比你还要生气。
“田你干点事真是让人不放心,你那么粗心,什么都做不好,要改改,否则怎么嫁人?”她的语气既有关心,也有为人妇的感慨。
“我嫁给你好吗?”要不是怕老牛把我赶出出去,我真想这么说。不过她一定不会要我,还是好好锻炼一下家务活吧。
以前遇到什么事,就去包头找她们,一起逛吃逛吃,烦恼就淡了。后来觉得,没有任何事,是一顿美食,一场和闺蜜逛街解决不了的问题。她们也不厌其烦地听我诉苦,陪我吃吃喝喝,看电影买衣服,最终成为点亮我黑夜的星星。我何其幸运,在苦闷时,有一段友情将我收留;在开心时,有一段友情为我喝彩。
后来这样的拜访成为一种习惯,我想知道我的闺蜜生活的如何,苦闷了需不需要我的陪伴,幸福了可能会想要一起分享。看到她们一天天的努力把日子过好,自己也就有了拼搏的动力。有那么一些虚荣心的我,希望闺蜜过得很好,但又绝对不想被狠狠抛在后面,是以必须加速。我害怕我碌碌无为,失去了和这样优秀的女生做朋友的机会。
我们参与了彼此的整个青春,也渴望未来的人生奉陪到底。
也许,对闺蜜的一丢丢嫉妒,也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呢!
PS:成长使我们稳重且羞涩,我们都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们,你们对我多重要,因为有你们,我的生活才不至于那么枯燥,尤其是一个没有恋人的大龄女青年,闺蜜就是我的精神支柱。(你们对我的所作所为,我都记着呢啊!如有来自,必将以牙还牙!还有秀我很期待你的宝宝,想想又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能收到我的压岁钱了就心里激动得颤抖!还有等你生了,我带一款叫做“闺蜜”的红酒庆祝一下,孩子的酒量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从奶酒开始是个不错的选择呢!啊,老牛不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