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先生
(一)
昏暗的房间,我蜷缩在小床的角落,手指紧紧抓住布满污渍的床单,在墙角的方桌上,小小的播放器,正放映着影片,而我此刻无睱关心正在播放什么。离我最近的洗手台水龙头正在漏着水,滴答,滴答........
他站在狭窄的楼梯上,刺眼的灯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他看着我,我努力的想看清他的脸,冷汗从我眼边划过,流到下巴,而后滴落。
我怕的全身发抖,脚上的铁链“哗啦”一声,在小小的房间中格外大声,我慌忙低下头。
终于,他走了下来,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随着他的靠近,一股烟草的臭味,透过呼吸传进了我的肺里。
我低着头看到一双男士皮鞋和黑色的休闲裤,他轻轻弯腰,他的手抓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头,我瞪大了眼晴看着他,他的手摩挲着我额头上疤痕。
那是一条长约三厘米的疤,是他给我的“恩赐”。
他从最开始的轻抚变成用力摩擦,导致那块皮肤又丑又红,他问我:“你叫什么”?
声音嘶哑,沉闷就像他一样古怪恐怖。
刚长出的指甲紧扣住床的边沿,我珍惜他此刻的“温和”,讨好的回答:“默默…”
我叫默默,他告诉我是沉默的默,每次说出这个名字时,我都会强烈的心悸,与此同时出现在脑海里的还有他的面孔,那是一张平凡的脸,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止更加温和,但那双眼,那双眼晴才是我恐惧的源头。
它在看着你时就像毒蛇一般,没有任何感情。
他听到我的回答后站起身,我看着他,他的影子笼罩着我,把我困在黑暗中,我止不住的发抖、哭泣,声音断断续续,不安的重复着:“我叫…默默,默…默”
他皱着眉看着满脸泪水的我,似乎很不耐烦,突然他的手紧紧扼住我的喉咙,将我从床上拽了下来,空气变的稀薄,我的瞳孔募地放大,像条在岸上不停挣扎的想要回到水中的鱼一样用力的蹬着双腿,双手不受控制的拍打着他的手。却无济于事。
他就是嗜血的恶魔,是邪恶的鬼祟。将我拉进无间地狱不得救赎。
眼前出现了黑影,我无力的垂下双臂,“啧”,他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在地上。
“咳咳咳…”我捂着发疼的脖子,不敢抬头看他,只瘫倒在地上不停的咳嗽。
他来回走动了几步,从腰后拿出了鞭子,鞭子上还有我已经变黑的斑驳血迹,他手一挥把鞭子甩到了地上,“啪!”巨大的声响,吓的我直往背后的墙上缩,仿佛这样就能使我免于灾难似的。
那鞭子就像是张着血口露出毒牙的蛇一样,狠狠地咬噬我的血肉。
他停下了挥舞鞭子的手,我的后背仿佛被成千山上了的虫蚁噬咬一般,他要走了,我拼命的挪动自己的身体,想要抓住他的腿,却没有力气。
他走了,关上了那扇有着光亮的门,我又回到了黑暗,光亮没有了。
太阳先生(二)
听说公司楼下不远处有一家书店,郭楠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喊了李姐陪她一起去看看,李姐是她的前辈,刚来公司那会儿李姐经常照顾她。
她知道李姐喜欢看书,想要买几本书答谢李姐的照顾。果然李姐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下来。
半路上,李姐突然问道:“小郭,你有男朋友了吗?”
她很干脆的摇了摇头,坦白道:“我还没交过男朋友”。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李姐笑了笑,像姐姐一样拉着她的手,她突然觉得李姐的手好暖和,说话也好温柔,李姐告诉郭楠,感情的事不要着急。
李姐已经快三十了,却依然是单身,听说她家里最近在逼着她相亲,才短短一个星期,李姐就见了10个男人,但是,没有一个成功的。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李姐,郭楠只能握紧她的手,传递着她的温暖。
书店坐落于繁华的市街头,这家书店的名字叫做深处。李姐兴致盎然的走近书店,装潢十分漂亮,有着只有书籍才特有的油墨香。靠窗有沙发,几个人坐在那里捧着书本在那里看书,时不时喝口面前的咖啡。
书店内放着轻缓的音乐,荡漾在每本书上,随着人们轻轻翻书的动作流开,外面的熙攘和喧闹都被隔绝在外。
郭楠看的出来,李姐很喜欢这里,她迫不及待的想走到一排排书籍前,刚走一步发现脚下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音太过尖利,索性脱下了高跟鞋,光脚踩在洁净的地板上。
没走几步,书店老板走了过来,脸上有着温和的笑容,手里还拿着一双灰色的拖鞋,递给了李姐,李姐小声的道了声谢,耳尖却悄悄的红了。
李姐回过头拉着郭楠去挑书,路过书店老板时郭楠看了他一眼,老板很友好的回以一个微笑。
是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平凡的男人,他带着金丝边的眼镜,经过时郭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李姐最后买了本王小波的书《爱你就像爱生命》,并且以讨论王小波为由,和老板聊了几句,直到得到老板的姓名,才离开了书店。
回去的路上,李姐比来时更加高兴了,道:“陈老板真是太温柔了,如果我相亲的对象是他就好了。”
郭楠却没有吭声,也许只是错觉吧,那个深处书店的老板,摘掉眼镜的一瞬间的眼神,恍惚间给她的感觉就像一条随时随地亮出獠牙的毒蛇。
到底…是温柔还是可怕?
太阳先生(三)
我撑着墙壁,费力的站了起来,朝床边走去,那是一张简陋的单人床,床上铺着破烂的格子床单,我爬到床上,伤口辣辣的痛,我小声嘟囔:“不怕,睡着了就好了,不怕…”。
在习惯了疼痛后,即使身上有伤,我也可以快速进入睡眠,脑袋昏昏沉沉的,恍惚间天亮了。
有女人为了一件酒红色的长裙,正在与导购员讨价还价,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在旁边自娱自乐,她看了眼远处的洗手间,扬起粉嫩的小脸,有些着急的摇了摇妈妈的手臂,用可爱的童音的说道:“妈妈,陪我去洗手间好不好?”
女人甩掉小女孩的手,不耐烦的说了句自己玩去,就继续不依不挠的砍着价。
女孩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小手,但很快就高兴了起来,一蹦一跳的往洗手间跑去。
我拼命的想要拉住她,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嘴唇上下开合无声的说着别去…
别去!求你!!别去!!!
女人终于成功的买下了那件鲜艳的长裙,趁导购员去包装时,不屑的看着导购员,继而又心满意足的笑笑,回过头准备喊自己的女儿,却发现没了人影。
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孩不知道去哪了。
女人惊慌失措,她大喊着“阳阳!阳阳!你在哪!”
阳阳…
谁是阳阳?
我是谁?我不是默默吗?
我是阳阳,我是赵若阳啊。
再睁开眼时,地下室有了光,洗手台的水声哗啦啦的响,他背对着我在那里洗手,稍微动了下身体,发现背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身上那件旧裙子被换下,现在身上是一件湛蓝色的短裙,是新的。
楼梯上的门敞开着,能看到外面的光,脚上的铁链被解开了,似乎是为了方便处理脚腕上的伤口。
我有些开心的摩擦着裙角,太阳先生为我处理好了伤口。
他说我不配知道他的名字,太阳先生是我偷偷给他取的名字。这是我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以前看过一部动画片,上面说带给你光的是太阳,我觉得很对,太阳先生每次到来时,我都能看见光。
我喜欢新裙子。我喜欢去楼上打扫卫生的时光。
太阳先生高兴时会带我去楼上打扫卫生,我很难看出他开心或者不开心,只知道他不打我的时候,心情就是不错的。
他拿着毛巾在他手指间来回擦拭,我安静的坐在床边。等待着。
很快,他来到我身边,领着我走上楼梯,来到了地下室以外的世界。
那是他的房子,不同于不见光的地下室,这里明亮舒适,能感受到太阳的温度,有大电视,有柔软的沙发,有精美的书柜。
我要打扫这里的卫生,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我穿着崭新的裙子,给他做着家务,他坐在那里看着电视剧,我很快就把把整个客厅都打扫了一遍,地面也用抹布仔仔细细擦拭干净。
我把抹布洗干净放回原位,又洗了洗手,安静的走到男人身边,他没有看我,只是指了指脚下的地面,我跪了下来,和他一起看着电视剧。
广告插播进来时,他突然开口:“没有人找你。”他的语气很平淡。
我压下内心涌上的心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不开口,或许他就不会生气。
见我没有答话他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像是忍不住笑意所发出的急促的低笑。
他起身朝我勾了勾手,我站了起来,跟在他背后来到了地下室的门口,他打开门示意我进去。
我也变成逆着光站在楼梯上的人了,这是一个十分短暂的瞬间。
刚走下楼梯,上方的卧室里传出叮铃铃的手机铃声,尖利的环绕在整个房子里。这个电话或许很重要,他深深的看我一眼,转身朝他的卧室走去。
那扇门没有关,我刚走下来的十阶楼梯还在这里,单人床也在这里,铁链也在那里,不同的是门开了,有光,而我没有被铁链栓住。
他以为我不敢逃,我也以为我不敢逃。
可那是极致的诱惑,我转过身踩着楼梯回到了门口,他还在卧室没有出来,我能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不算大,只能听到人声。
我往前迈进,这里的地板刚刚被我清洗了一遍,我走的格外小心,门从里面反锁了,我的手有些颤抖的握住门把,轻轻的转动,另一只手遮住,幻想着能把声音掩盖住。
“咯噔”一下,门开了,卧室里的人声突然停住了,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双脚也动不了,僵在那里。
仿佛过了很久,男人才继续说话,显然他刚才是在听别人讲话,隐约还能听见他的笑声。
我打开门飞快的冲了出去,外面艳阳高照,我有些晕眩,入耳是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两条腿不要命的狂奔,裙子被风吹的扬起。我再也没有回头看那座毫不起眼的房子,拼命的往前跑。
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稍微减缓了速度,也许还不够,还要再远。
地上被太阳晒的发烫,我光着脚踏在地上,双脚早已鲜血淋漓,偶尔路过的路人好奇的打量着我,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需要帮忙吗?”郭楠好心的问道,她正准备去一家新开张的餐馆吃饭,但是面前这位慌张的姑娘显然更需要帮助。
我朝她看去,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我的双手紧紧攥着裙角,她看了眼我光着的脚和身上的纱布,神情瞬间严肃,但动作依然轻柔的拉住我的手。
“我…我要找警察。”
我带着警察赶到时,只看到了男人的尸体,他还穿着上午的那身衣服,在他旁边散落着空的药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没有了,那双眼,那双盯了我十年的眼,此刻紧闭着,再也不会再睁开了。
太阳没了,我抬头看着周围的人,他们都神情严肃,我的身边站着两个穿警服的人,寸步不离的跟着我,还有的警察在努力寻找我的家人。
我不认识他们,太阳先生倒在地上,地下室的门在被警察搜查后就被锁住,我无处可去。
一位年纪较小的警察看了我一眼,吃惊的望着我,从怀里抽出纸巾递给了我,我疑惑的看着他,他指了指我的脸。
原来我泪流满面。
太阳先生(四)
她逃了?
地下室空无一人,大门被打开,我手里还拿着刚挂断的手机。
这是她蓄谋已久的吗?她已经有勇气违抗我了?
我关了她整整十年,她是我的所有物!她只配活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我是她的主宰者!她却逃了?!她怎么敢!!!
我几乎失去机智,地下室被我砸了个遍,客厅的书也被我尽数撕毁,眼镜也被我踩碎,胸腔的怒火发泄着,恨不得用鞭子狠狠的抽她。
但…她逃了。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寂静无声。
警察或许会在下一秒敲响大门。
太安静了,连手指颤动的幅度都变得格外清晰。
不行!!不可以被捉住!!我可是上帝啊!!!
被抓住,被众人围观?怎么可以!!!
既然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