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我手写我心她闺蜜

你,是我的江湖

2018-05-30  本文已影响127人  南宫素浅

  又是一年江南的冬天,又是一年的梅开雪霁。

  一树一树的,燃放起来的梅,白的如雪,红的似火,妖娆地像要铺满整个无边无际的江山。我着了一袭青色的长袍,在梅林里穿梭,远处偶尔会传来几声鹤的长啸,那啸声悠悠地穿过幽香的梅树林,一阵阵地回荡。风起的时候,有梅花一瓣瓣地飘落,偶尔还会有几朵,落在我的长袍上。

  我寻了一株最肆意的梅,折下一枝,枝头还有未开的花骨朵儿,打着卷儿,像曼妙的女子欲说还休的容颜。

  我是一个隐士,闲云野鹤,爱梅成痴。

  杭州西湖,白堤西泠,孤山的小径上还有些薄薄的雪,只是也阻挡不了无数的才子佳人相约而言:上孤山,赏梅去。

  孤山的梅林里,人愈发多了。在那株最美的梅树下,我瞧见一对执手的璧人,男子低眉敛目,温良谦逊,佳人皎若明月,纤腰环佩。簌簌的梅花落在女子的发际,那女子美目流光,嘴角含了轻轻的笑。那巧笑的模样像极了多年前的你,而那男子便若我当初的模样。

  心悦君兮君不知

  是谁?谁的声音?我迷离的望向梅树下那个绯衣的佳人。心里缓缓便刻画出你的模样,娉婷芳华,罗袖盈风。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争忍离别情。

  风吹开半闭的门,我喝了些酒,微微的有些醉了,白色的宣纸上,我落笔。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难平。挥毫泼墨,一阕小令,像耗尽了心神。我以为时光会走的很快,快到孤山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快到梅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快到曾经的心潮起伏幻化成波平如镜。却不曾想,那幕相似的容颜,就如你轻柔抛下的一颗石子,落到我的心海里,惹得我波光潋滟,心海汹涌,于是湖水皱了眉,我也低了眉。

  雍熙四年的杭州城,柳色如烟。你是知州的千金小姐,我还是意气风发,持剑跨马的少年,那样环境迥异的两个人,本该形同陌路,偏偏情缘弄人。“寒威敢相棹,猎猎酒旗风”一叶扁舟,一袭白衣,游于江淮,是二十岁的我对抗这浊世的良策,官场之上,无数士子涌向这里,以求取功名。我搁了笔,再也不愿写下去,官职于我而言,实则比不上那广阔的人间绝色。西湖的画舫里,有歌声慢慢穿越雾霭。我临风,看摇曳的湖水之上,驶来的那华丽的船只。你一袭红衣,素手掀开珠帘,从时光的深处向我走来,叩响我心里紧锁的房门。

  于是我们有了美妙的一段时光,填词谱瑟,吟风弄月,宛若所有的才子佳人般,三杯两盏淡酒,静静一眼凝望,是璀璨的年华啊。可最终正当少年的我,却念着柔情是羁绊,长剑轻弹,便纵马而去。

  公瑾拥了小乔,霸王别了虞姬。既遇君子,云胡不喜。

  水之一方,我看着你两行清泪缓缓滑落。你说:君复,我可是你的江湖。我说我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义士,不是“当年拼却醉颜红”的书生,我有我的江湖,所以我要离开。杨柳依依的清晨,那个诗经里说适合离别的时节,你取下你发上的玉簪,你如丝的长发在飞扬开来。如雪的玉簪在我的手心里静默不语。

  那么,你去寻找你的江湖吧。你离开,留下一方绣着梅花燃放的手帕。

  君复,呵,原来是君负,是我负了你,我亲爱的女子。

  可是那个我以为可以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江湖逐渐让我失望。我的戎装,我的剑鞘,我的倔强,我手里摇曳的酒杯终究抵达不了那个风生水起的边疆。

  待我返回寻你,你已不在。我哒哒的马蹄便走过一个个春秋。

  我开始在孤山植梅,你爱的梅;养鹤,你说性灵高洁的鹤。隐于这城市的一隅,闲时作画赋诗,栽梅访友。清风月明的时候,便会想念起那个娉婷的倚在栏杆蹙眉的你。

  一生不仕不娶,与梅鹤相伴,世人均唤我“梅妻鹤子”。孤山梅子熟了的时候,我唤门童去卖梅,一颗颗饱满诱人的青梅在枝头跳跃,一如巧笑的玉人。

  陆陆续续的,有官差抬了丰厚的布帛而来,伴随的还有一大箱子钱财。我知道,又是杭城的知州大人来了,王大人近日总是如此,然我总是一次次婉拒。“吾志不在此,大人就莫要强求了”。知州大人叹了口气,悻悻下山而去。

  王大人下山时,我其实问过他一句“可知前任知州大人近况”他说,很好。其实,我知道的,他一路亨通,早已位高权重,最主要的是,我知道,你已佳缘天成。据说,你出嫁的那日,府衙门前的大道上,红妆铺地,十里繁华。

  孤山的山顶,能看到脚下西湖的碧波和水上悠然飘荡的画舫。远处的杭州城热闹非凡,可这红尘万丈,却再也与我无关。

  黄昏的时候,我独自驾小舟去邀智圆大师品茗,品的是西湖龙井,泉水是正宗的虎跑水。茶品至一半之时,他说我仍念尘缘。我无力反驳,品着舌尖的茶香,沉默不语,可这位睿智的法师似乎有一种看透人心的力量,我看向这个老者,渴望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然他的眼眸平静的如一潭清水,石桌上的茶杯里氤氲出茗香,他端起送至唇边,轻呷一口,道声:好茶。那种模样隐隐有仙风道骨的韵味。

  孤山探梅的人群逐渐下山时,智圆法师向我告辞,我让童子相送,他登舟而去,衣袂隐没在梅花的暗香里。

    我手握玉簪,兀自出神。

  梅花的香气隐隐而来。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我的女子,光影重叠的岁月里,我竟不知你才是我的江湖。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雪花已落尽,而明朝,待我梦醒后,哪里还有你如花的容颜?

(林逋(967一1028),字君复,北宋初年著名隐逸诗人。四十岁隐于孤山,之后二十余年足不及城市,终生不仕不娶,无子,惟喜植梅养鹤,自谓“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人称“梅妻鹤子”。天圣六年(1028)卒,年六十一,仁宗赐谥“和靖先生”。以咏梅诗著称,其《山园小梅》为千古绝唱)

后记:偶读林和靖的<长相思>不由震撼,一个清心寡欲的隐士,何以写这般凄丽缠绵的诗句?又张岱的《西湖梦寻》说南宋灭亡后,有盗宝者掘其墓只找出一端砚一玉簪,那这位孤绝的男子竟为何让一女子所用的玉簪陪葬?且近年文坛上关于其不仕不娶的佳话争议不断。1000年后的我,并不敢妄自编造他的爱情,此文只慰我钟爱的那个千年前的男子,他的爱情,似乎总是伴着梅花的清香隐隐绽放,而诗里找不到多余的任何痕迹。

                                          文:南宫素浅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