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小狮子
我经常想起,我心爱的“小狮子”。
小学四年级的冬天,我从邻居家要了个小狗崽儿,就是现在所说的典型的中华田园犬,那几天正好看《绿野仙踪》,里面的多罗茜遇见个好朋友叫“胆小的狮子”,我就把这个黑色的小狗也叫做了“小狮子”。
每天放学后,先逗它玩儿一会儿,然后才写作业。
作业写完了,继续逗它玩儿,给它好吃的,那个时候农村有什么好吃的呢?我都没有零食吃,只能我吃啥偷偷给它吃啥。
东北冬天每家蒸黄米粘豆包,但是粘豆包都放在仓子里的大缸冻上了,东北冬天常温都是零下20多度,粘豆包冻得杠杠硬,人用牙一咬,只能是一道白印儿,“小狮子”那么小,就更咬不动了。
怎么办呢?我就偷偷地把粘豆包放在灶坑里烧熟了给它。
哪曾想,第一次就出现情况了,被我妈给骂了好几天,还说我缺心眼。
原来,粘豆包在灶坑里烧熟后,表面有一层糊嘎巴(类似锅巴),里面是粘的黄米面,最里面是豆沙。人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实上,说这话的人没有吃过粘豆包,如果吃过了就知道心急更吃不了热豆包。
“小狮子”一口咬住了粘豆包,马上烫的嗷嗷叫,粘豆包又太黏了,沾在它嘴里下不来,怎么摇头、甩头都下不来,给我急的,这时候我妈正好听见了,赶紧过来帮忙,才把粘豆包给取下来,结果,“小狮子”的嘴里都被烫坏了,好几天吃不了东西,把我心疼的偷偷哭了好几回。
晚上偷偷地把“小狮子”搂在被窝里睡觉,爹妈都不让,说狗身上有跳蚤,事实上确实有,我在大狗身上看见过,但是在“小狮子”身上没有发现。爹妈还说狗小的时候睡得太暖和了,长大了不禁冻。
我一边答应,一边还是偷偷把“小狮子”搂在被窝了,它很懂事儿呢,趴在被窝里一声不吭,想要拉屎撒尿了,就舔我的手,我就悄悄把它抱出去,感觉比小孩儿还聪明,比现在的好多经过训练的宠物犬也不差啥。
临近过年,那天早晨上学的时候,我爹说今天家里杀猪,让我放学早点回来,吃猪肉,主要是也帮着干点活儿。
整个一天,我高兴地想象了各种晚上回家抱着我的“小狮子”吃杀猪菜、血肠的情形。在学校里心不在焉,盼望着终于下课了,学校在大队那个屯子,离家三、四里地,中间有两个山岗,夹着一个山沟,我飞也似的一气跑回家。
一进家门,妈妈赶紧给我盛一大碗肉、酸菜和血肠,我狼吞虎咽吃了几口,突然想起我的“小狮子”,赶紧放下碗屋里屋外地找,没有。
一问,大家都忙活杀猪、做饭了,谁也没有见到。
我哇地就哭了,肉也吃不下去了,去邻居家、菜窖、柴火垛也没找到。
快半夜了,失望的我,萎靡地躺在北炕上,翻来覆去想着我的“小狮子”。
突然,炕底下传来微弱的小狗的叫声,很轻很弱,若隐若无的声音。 我赶紧叫爹,说“小狮子”在炕洞里。
爹仔细听了好长时间,确认“小狮子”就是在炕洞里。 但是爹为难了,一是把小狗拿出来就得把炕扒了,然后今天还要和泥复原,已经是半夜了,怎么可能把炕复原呢?即使复原也不能睡了,泥不可能干了,更何况家里还有两个外地请来吃猪肉的亲戚。
当爹看我哭红的眼睛时,下了决心,扒炕吧,然后让妈把亲戚领到邻居家借宿,给邻居拿了几斤刚要冻起来的猪肉(仓房的大缸里),我看出来妈的笑脸下的可惜的神态。
等打开炕洞,在最靠里的走烟最少的炕洞里,找到了已经被熏得剩下一口气的小狗,好在当天北炕的锅就烧过一次火,否则早就呛死了。
它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只有微弱的呼吸,张开的小嘴儿,瘫软的四肢!我疯了似的把“小狮子”紧紧抱在怀里,顾不上它的全身全是黝黑黝黑的烟灰!眼泪刷刷地掉在“小狮子”身上! 抱着、哭着,有些气不接下气,让爹找大夫给小狗打吊瓶(西部叫吊针,南方叫吊水)......那怎么可能呢?农村有病打得起吊瓶的人都没有几个。
不到一个小时,我的心爱的“小狮子”死了。,我一宿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脑袋里都是“小狮子”。
第二天早早起来,很费劲地在园子里刨了一个土坑,把“小狮子”埋了。
那天以后,我一躺在炕上就仿佛听见“小狮子”的微弱叫声,只好搬到南炕上睡了,从此再也没有在北炕睡过。
我在很长的时间里都缓不过来这个劲儿,直到又看见一个像极了“小狮子”小黑狗,把它要过来(就是我写过的“黑老包”)开始喂养才好些了。
这是我童年最不愿意回忆的事儿,多年以后,每当看见狗,尤其是黑色的,我都会想起来我的心爱“小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