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老了，路依旧

      我清楚记得那时初冬，东方大道两侧，梧桐疯狂地落叶，一路上漫及尽头都躺着橘黄色叶的残躯。夜色如水般，灰色的晨雾浮在空气中，黑黑凉凉的。迎面劈头盖脸的风夹杂着湿润的水汽，拼了命般穿透衣服的空隙，一阵一阵摩挲着我的神经，朦胧的睡意逃也似得消散了，喉头噎噎的，不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我在这样的小路上，走着走着，远了。

      那是2010年，听说你一直走在我身后，照亮我前方的路。每走一步，影子都像被千万条无形的线牵动着前行一步，忽尔变大缩小，我就在这变换中走着，走着，眼泪不知怎的竟抑制不住在眼眶里翻腾……灯光携卷着温暖的气息，跌跌撞撞闯进我的鼻腔，于是眼睛酸涩了。风中你单薄的洗得发白的衬衣，是我见过这世间最温暖的颜色，它模糊了视线。

     许是走得远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变得急促，你定是很吃力了，擦擦额角密布的汗丝，笑容明亮得像黑夜里的太阳，你说“啊呐，人老了，走几步就喘！”“你不用走了，我自己去吧。”我对你说。你却倔强着不肯回家，就站在桥头，站在小路的一端，静静地看着我走向小路那一端看不见的尽头。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我回头，暖黄的灯柱破开雾打在地面上，只依稀见点影子，大概是我停下来，你急了，“娟别怕，慢慢走啊，奶奶给你打着光呢……”两旁梧桐一棵棵往身后退去，不知不觉，恍惚间整条小路都安静了，只遗下落叶的叹息声。天渐渐亮了，路的尽头也在眼前，你，还站在那儿吧，你手中的光依旧穿越空气的缝隙直达我的心房。

      然，岁月的风霜无情地吹白了你的发丝。偶地看见你只呆呆地坐在家门口，望着马路上来往不息的车辆，落寞织成张巨大的网牵绊着你的目光。而我，依旧走在那条路上，却不是初冬的早晨，不是10年。路宽了，每隔四十米立着一盏路灯，却怎么也没有我遇见的那盏灯那么亮……我想定是时间出错了！定是这样。

     你，知道吗？现在我终于把你写进我的故事里了，你是善良的光，我是走路的人，你照亮了我的前方，照亮了这美好。都说这人世间亲情为善，那你定是把这一世的善赠予了我，才教会我忍受一路的孤独，勇敢地向前走。

     这份祖孙情，是我这辈子有幸遇见的美好。我将终生用一种温柔的心情来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