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江(男嫂九)

2023-08-05  本文已影响0人  张读立

        文武江按辈份高低属老爷和男嫂,按年龄男嫂大老爷五岁,今年刚好百年大寿,男嫂身强体壮,能吃能睡,丝毫看不出是百岁老人,一张特明显的大饼脸,粗看就好像脖子上方顶着个大南瓜,背稍微有点驼,但不影响她的脚步,吃饭时依旧背大饭碗,过去和男壮年一样能吃三大碗,到现在依旧能嗨上一大碗,能吃能睡的女人心中事少,每天形成一道公式,按部就班,不偏不倚地生活,这种人不长寿,天都对她不起。

        男嫂本姓蓝,娘家贫穷,到破瓜之年还未换人家,不是男嫂眼光高,只因男嫂外貌确实长得丑陋,一个女人长得肥头大耳,丰胸肥臀,脚大而黑不说,身高一米八,活似冬瓜藤上的长冬瓜,人虽然粗犷,脑子还算灵活。殷实人家看不上,贫穷人家又恐养不起,倒是这样的外貌起到了一种自我保护作用,贪色之人怎么也不会想接近这种女人。

      男嫂的外貌确实不怎么标致,一脸的青春疙瘩砣,这个刚好那个又生,整个脸部坑坑洼洼,就差法令纹和下巴没长胡须。按当地一句戏谑话叫“人见了会打道,卵见了打睋眯”

      偏偏这种女人相,有种特别的相貌,这种相貌的特征就是会生养,有劳力,老二无意中知道相中秘密,虽比男嫂小三岁,还是鼓足勇气提了亲,男嫂爹娘见有人提亲,满口答应,嫁给老二时已二十有五,礼数到位即成婚姻。

      男嫂父母结婚许多年没有生养,南方山里人结婚,喜欢养条狗在家中,男嫂母亲快生她时家中的狗先十几天得了九只狗崽,家里实在太穷,找不到什么好的给她母亲补身子,她父亲于是抓了条狗崽溺水炖着给她母亲补身体,一来二去,一个月下来把九只狗崽全部溺完,她母亲身子骨硬朗了许多,可是没奶水。她父亲看着母狗的乳房涨大,抱着她去吸狗乳,母狗正处于哺乳期,狗崽都溺死吃掉了,有人来吸,减少它乳涨的痛苦,于是父母知道她饿了就让她去吸狗乳,母狗听到她的哭声积极配合,就这样相互维持了小半年之久,附近的人笑话男嫂是狗粮养地,还别说男嫂吸了狗乳白白胖胖,见什么吃什么,从不挑剔,就是比同龄孩子食量大一些,长到三五岁依旧不懂青红皂白,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很乖巧易养活。

      男嫂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到了垂髫之年还穿个开裆裤,俨然似男孩一样,撒尿从不蹲下,走在路上尿急,一脚踏在高地上,跨开腿即尿,别人戏谑她是狗粮养的,宁拉尿都学狗,她从不辨驳。

      九岁时,母亲又生了个弟弟,接二连三地生下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穷人家几年添了四五口人,生出了希望,可是要养活呀,男嫂即当姐又当娘照顾弟妹,生活了五六年,弟妹都懂事了,她自己慢慢在长大,及笄之年到附近庵里束了发,一根长长的竹簪插在髻上,以示成人,学女红不会,专门与男劳动力效劲,庵中尼姑告诉她,男人耳大福满门,女人耳大长寿命;满脸有肉属有福,脸大属身体没毛病,她信了,没有人跟她说过,所以把僧人的话当成语录,刻在心中。

      长到一米六七,单瘦得似风中的芦苇,任凭风劲扶摇,肤色腊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她缺乏营养,纵向长高,横向长胖,人越长越丑,力气见长,超过一般男人,倒成了家中好劳力,田里地里山上一把好手,身形定型时一身的肉,老虎见了恐怕一餐吃不完。

      她嫁给老二,老二把整个家都交给了她,说是整个家,除了住的不是天篷,睡的不是大地,做饭有台会冒烟的灶,再也拿不出一件可以向外人展示的物件,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窝。老二好歹娶了门媳妇,特别珍惜,两口子早出晚归,一年下来却只落得个温饱。

      搭帮老爷另择地生存,男嫂作主叫老二紧跟老爷,那时男嫂还未生育,待七个人安定后才把男嫂接过来,男嫂仅隔一年便生下老大,五年中生下四胎男婴,老爷称之为金银铜铁四天罡,男嫂夫妻也不避讳,干脆把书名按老爷取的字叫唤。

      男嫂有四个孩子要带,自然到田土里做不得工夫,众多人提议下,由她专管内务,于是她在村里有了她专属的职责,生产计划生活基本由她管理,外面老爷撑管,成了无形中的二掌柜。

      老二黯淡了下去,自己感觉还不如男嫂,索性家中大小事情都摊给她,自己低头低脑认真做好每件事,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就压抑了十几年,成天没一句话讲,只知道干活,干活,只有干才能活下去,生存下去。

      那年秋天的一个晌午,老二在山里劳动,突然觉得天晕地暗,一头栽倒在地上,抬到家中已不知人事,第二天早晨待男嫂呼唤他时,已经去了人生终点站。有人猜测是男嫂命硬阳气重;也有人说是山上有隔隔神会把灵魂与肉身分开;大家在验老二尸体时发现左小腿下方一片瘀青,中心位置两个小孔,才知道不知什么时候被蛇咬了一口,自己被麻醉没发现。还不到四十岁就一命呜呼,成了文武江西山第一掌坟。好在小孩小的也有了十一岁,男嫂是个狠人,强硬地撑着没有流一滴泪,没有嚎啕大哭一场。

      老二一走,男嫂柔弱的心更加坚强刚毅,金罡已是壮劳力,银罡初出茅庐,铜罡和铁罡多少能为集体干些力所能及的活,男嫂知道再过上三五年,家中这四头牛牯正是出力的年轮,她内心有种母凭子贵的荣耀感在升华,天不怕,地不怕,只要每天勤肯,老爷及大家不会亏待她。

      人在绝望中生出了希望,就会朝着光明的方向奔跑,沿着希望的路去奋斗。

      她用心扑在劳动上,让自己去忘却失夫的悲伤,孤单的夜里不知流过多少泪,寂寞空荡时生出过多少惆怅,她在人前强装的坚强在人后崩溃,她是女人,肩膀扛不下,只能用背去顶,任何时候都不言放弃。

      三十多的女人,正是如狼的年龄,带着四个儿子,男嫂多少有点遗憾和无奈,吃穿搭帮文武江这村人不愁,人在独处时多少有点寂寞,忽然家里少了顶梁柱,不免挽惜,她默默地承受着生活所带来的一切。

      女人呀,七七四十九岁是天数,断了经便不再是女人,阴阳各半,站在了势能的顶端,动能也就开始了。而男嫂没断经,老的也慢,按当地风俗习惯要请木匠打副棺材。她没有象老爷一样,到了四十五岁就计划了棺材,他毕竟是男人,九五至尊代表着权力,也代表着男人的年龄,四十五岁是男人最成熟时,七上八下地才上寿。

      男嫂数着月份过日子,她来到文武江后,再没有迈出过村子,山里人多少有几副草药,专门对付一般的疾病,可她不识字,孩子月子里跟七兄弟里有文化的人学习,掌握了认字的法门,不认识的字拜《康熙字典》为师,拿着不知谁留下的,残缺的古医书,有空闲就翻,当村里人有什么小病小疾就会来找她,她乐于助人,别人不知是什么药时,会去找给他们。

      认识许多山里药材的男嫂,除了掌管村里内务,一有时间便在附近山里找草药,有些不经常见的草药还挖回来种植,一来二去菜园边围了两畦土,成了她专门种草药的园地。

      说来也巧,金罡二十二岁时娶了媳妇,翌年银罡娶了夫人,隔年铜罡又讨上了老婆,铁罡紧跟着铜罡不久结了婚。冬季里文武江人为新人砌新房,文武江的第二代人,谁成家谁就有简单的房屋居住。男嫂高兴,可娶一个媳妇分开一个,娶进门一个媳妇分一次家,最后落得个孤独,好在是在一个村子里,当金罡生出第一胎时,她又开始了忙碌,抱着孙子满村招摇,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男瘦高兴,很高兴,她感受到了生命的真实意义,虽然自己已经五十开外的人了,重新激发了她生活的斗志。

      她变了一个人,太阳好似从她家里升起来一样,月亮就挂在她家房顶上,那张霜打了的脸,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日子在不经意中悄悄地划过,当老爷还没娶虎妞时,男嫂叫堂婆的重孙都几个了,四代同堂又让男嫂高兴了一趁。

      按道理从某个角度分析,男嫂这人闲不住,到了这个年轮段不会再去干体力劳动,随着年龄的老化,她一直在调整着自己的体力结构,由重慢慢地减轻,减少,直到虎妞接管她的村内务,才放下所有。但她体力和精力还旺盛,只不过与年轻时相比较,退化了一大截。

        不当总管,把事情全部一古脑放下,她觉的轻松了许多,身心完全得到了释放,精神慢慢空泛起来,空虚又无聊,她做惯了事,一天不做手发痒,两天不做内心就发慌,守着一日三餐过日子,还真不是个滋味。

      她邀老爷到地窖里看酒,从来没想到老爷存了那么多的酒,埋在地下的几百缸,垒在窖里的上千坛,她算了算,足足把祠堂下全部挖空装了酒,不知道老爷平时一个人挖了多久,费了多少心思。老爷点着灯,慢慢地介绍年份,酒窖里酒香四溢,老爷把没标明的酒一一说给男嫂听,每坛药酒皆标明用法,用量,作用,功效,她懂些药理,听的入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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