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16
第二章 晚清旧事
一个月前。
清菡一早起来去请安，林煜城在书房待了整晚，自己也是一夜未眠，记不清这是来到将军府的第几个年头了，当年遵从父母之命嫁到这里，她就认定了林煜城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依靠，他可以忙，可以忽略自己，但是她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居然爱上了别的女人，那天她无意撞见林煜城看兰意婉的眼神，那是对她从来没有过的，也许他对她有尊敬，有感谢，有愧疚，可她明白那个眼神才是爱。
不知不觉走到了正殿的大门，却听见了林煜城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她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
“爹，从小到大什么我都听从您的安排，包括我的婚姻，但是这次无论您和娘同意与否，我都要娶兰意婉过门。”
“煜城，不是爹娘不同意，意婉这孩子我也喜欢，只是你若娶她只能做妾，而意婉一个大家闺秀，又怎会愿意？”
“这个儿子自会和意婉商量，如果她愿意，请您二位成全我们。”
“唉，你大了，婚姻之事，自己决定，只是别怠慢了清菡。”
后面他们的话，清菡已无心再听，她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到了，她尽量冷静下来，然后喊来自己的陪嫁丫鬟，吩咐她拿来纸笔，自己疾笔书信一封。
她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再三吩咐丫鬟“翠儿，这封信，你一定要亲自交到我哥手里，快去。”
清菡的表哥清水是宫廷的画师，一直深受皇帝的信任。
数日过后，下午时分，皇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有太监传话，画师清水求见。
“传”皇上放下笔。
“画师清水拜见皇上。”清水双手捧着一幅画卷，下跪行礼。
“免礼，快起，这次又给朕带来了什么墨宝？”
清水起身“皇上，这次臣带来的绝对是一珍宝。”说罢，把手中画卷双手奉上。
皇上示意太监前去接过，然后在自己的面前展开，画中是一女子，纵然宫中佳丽三千，此女子的清秀温婉却觉无人能及“画中是何人？”
清水看到皇上的神情，便深知这一步自己走对了“回禀皇上，此女正是商人兰义海的独生女，兰意婉。”
“兰意婉。”皇上微眯着眼睛，饶有兴致的念出这三个字，周围的人全都会了意。
不久，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便亲自来到兰府，宣兰意婉进宫。
兰义海夫妇并不是不知女儿的心意，也都知一入宫门深似海，而皇命不可违，只能遵从圣旨。
兰意婉自从听到了这个消息，不吃不喝的关在房间里，任谁的劝都不听，趁着一天深夜，她逃出家门，来到将军府，看着紧缩的大门，她无助的坐在一个角落里，她觉得只有在这里，离她爱的那个男人最近。
林煜城醉酒后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些天来都是如此，兰意婉，他最不愿意放手的女人，和他抢的却是当年的圣上，天空下起了雨，周围是匆忙往家赶的路人，只有他不慌不忙的游走在大街上，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林大将军，如今像落汤鸡一样的狼狈。
在家门口，他看到了角落里的意婉，起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意婉扑上来抱紧了他“你带我走吧，不管去哪里，我不想进宫，我不想离开你。”
他又何尝不想带她离开，只是圣旨已下，如果违抗，不但代表着他们从此以后要流离失所，还可能搭上两个家族的身家性命。
他掰开意婉的手，雨水打湿了他的脸庞，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意婉，对不起。”
情已深，何以释然，缘既灭，纵是枉然。
进宫的那天，一大早，意婉就远远的听见了鼓乐声和鞭炮声，也许在别人眼里这是无上的荣耀，可此刻的她却觉得心早已死去，轿子到门前，滢心搀扶她上了轿子，皇上怕她初到皇宫不习惯，特意恩准她的贴身丫鬟可以随她前往，全家老小都站在大门前为她送行，意婉含泪向父母道了别，然后她看向街角处，那里没有她想等的人。
进了宫，她跟随公公来到一个名为倚兰居的住所，一进大门，就见两边规规矩矩跪着太监和宫女，一同向她请安。意婉看向周围，竟然满园都种上了兰花“这是？”
其中一位宫女回话“回小主，皇上听闻小主喜爱兰花，命人栽了满院，并亲自赐名“倚兰居。”
而这莫大的恩宠却没有换来意婉的片刻欣喜，她只是叹了口气“可兰花本就不应属于这红瓦宫墙内。”
下面的人像是没有听懂，也许听懂了也不敢接话，只是迎着她进了内堂。
突然有太监传话“皇上驾到。”
意婉连同屋内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皇上踏进屋内，看见意婉就赶忙扶她起来“你今日进宫，舟车劳顿，就不必行礼。”
意婉谢过圣恩，却始终低着头。
这时皇上使了个颜色，太监总领徐公公便示意全部人退出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害怕朕？”皇上用手指轻轻挑起意婉的下巴，真人比画中更美，多少年来，佳丽三千，却再没一个女子能让他一眼动情的。
意婉看着他，眼睛没有丝毫的畏惧“皇上是九五之尊，操控所有人的生死大权，臣妾自然怕。”
听了她略带负气的话，皇上轻笑道“你是对朕有怨言？
意婉不置可否，只是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皇上此时用手一把揽过她的腰，低声在她耳畔道“不管你有什么原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
这天下间，能让所有女人争得不共戴天，斗的永无休止的只有他，他不相信竟会有人不愿意待在他身边。
皇上走出大门，徐公公迎上来“陛下，今晚是否让意婉小主侍寝？”
皇上摆摆手“不用，她刚进宫，让她好好休息，打赏倚兰居所有下人，让他们好生伺候。”
随后的几天里，每次有人来宣意婉去侍寝，她都以生病为由推辞，皇上倒也不恼怒，只是一味的纵容着她。
转眼秋去冬来，皑皑白雪散落在紫禁城的每个角落，进宫已数月有余，看惯了这后宫的尔虞我诈，不过为了争得所谓的圣宠，意婉独自置身于事外，像是一个孤单的看客。
意婉看向窗外，兰花早已败落，不知将军府如今景色如何。正出神着，有宫女传话，徐公公求见，请意婉御书房走一趟。
意婉有些诧异，但是还是跟从徐公公去了，到了御书房，看到正在做画的皇上，便行了礼。
皇上见她来，放下手中的画笔，一脸兴致的将手中的画展示给她看“你看朕画的如何？”
画中的女子正是意婉本人，画中的神情，如果她没猜错，正是第一次见面，她抬头的模样。
“皇上，意婉对画作并无研究。”意婉面无表情的回答。
皇上的眼神骤然暗淡了下来，几个月来，意婉对他避而不见，他不勉强，当日只见了一面，却深入他心中，亲自从妃嫔作画，这对他来讲也是头一次，而眼前的这个女子放佛并不领情。
他皱了皱眉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边疆战乱你可知道？”
意婉有些意外，皇上会问她这样的问题“臣妾久居深宫中，不曾听闻。”
意料之中的回答，皇上接着说“朕打算派人去出战边疆，朝廷有人推荐林煜城将军，可朕思虑着，林将军虽然骁勇善战，但毕竟过于年少缺乏作战经验，这次敌情复杂，只怕……..”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意婉，只见她面色苍白，嘴唇有些微微的发抖。
皇上把玩的手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的说“你可有好的建议？”
意婉咬了咬嘴唇“臣妾一介女子，不得见解？”
“也罢，朕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久病多时，今日可愿意来侍寝？”说出这句话时，皇上觉得自己无比的可笑，贵为九五之尊，多少女子投怀送抱，而今日却要以另一男子的安危为要挟，去换兰意婉的人。
他也曾对坊间的传闻，报以怀疑的态度，他堂堂一个皇帝，竟会比不上一个有家室的将军在她心里的位置，他想也许意婉看到他为她做的画会心软，哪怕有一丝，可是没有，直到他提到林煜城的名字，她的眼神中才有动容。
花烛之夜，芙蓉帐暖，倒凤颠鸾，窗外月色如水般倾泻了一地，像是无从诉说的心事，意婉打开才窗户，她心想此时的将军会在谁的身边，而她也知道，她再也没有可以回头的路了。
清晨，去上早朝的路上，皇上对徐公公说“宣旨，我要册封意婉为妃。”
徐公公面露为难之情“皇上，这似乎不合乎情理。”
“另外，给她全家加官进爵，赏赐黄金白银万两。如果你觉得难办，以后都不用办事。”
“奴婢这就去办。”
皇上看着漫天飞舞的白雪“我要她知道，他能给她满山的兰花，而朕能给她的是整个天下”
不顾满朝文武和整个后宫的反对，意婉被封为了兰妃，搬进了由皇上亲自监工为她打造的兰心殿，皇上告诉她，后宫妃嫔无数，而我在意的只有你兰意婉一人。
意婉的心不是没有动摇过，而她清楚的知道这是感恩，不是爱。
整个冬天，皇上都在她的兰心殿，再无临幸过她人，春天来了，有西洋使者进贡了他们当地的一些礼物，其中有一件是经过他们改良后的西式旗袍，特意拿来献给皇后的，而皇上却执意要拿来送给意婉。
意婉推辞道“皇上，这样做皇后娘娘定会生气。”
皇上笑言“朕只想看你穿。”
皇上吩咐下人把衣服收好，并嘱咐意婉“朕约你今夜御花园赏月，务必把这件衣服穿上，这是圣旨。”
晚上意婉换好衣服，来到御花园，晚膳过后，宫人端上来两个杯子，意婉看向里面，有点像中药，却气味醇香“这是什么药？味道好香。”
皇上递给她一杯“这不是中药，这是西洋人的茶，他们叫做咖啡。”
意婉品尝了一口，放下杯子，脸上的表情不易捉摸。
皇上紧张的问道“苦吗？”
意婉笑道“臣妾只是在想，怎么会有如此美味的东西。”
“哈哈，难得你喜欢，徐公公，今天在场所有人，赏！”说罢，皇上起身，伸出一支手，做出邀请状“朕想请你跳个西洋舞。”
“可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皇上轻轻握着意婉的手，把她拉到身边，周围有人拉起了小提琴，这几天他一直跟着使者学他们西洋人的舞蹈，他不知道怎样可以令意婉开心，他只能想各种办法去让她开心。
在皇上的舞步中，意婉静静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风吹过，梅枝摇曳，如雨般回旋飘落，这般缱绻，让意婉终于释然，也许岁月如此，也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若不是后来皇上亲自下旨，令他们的孩子胎死腹中，也许她也会和他举案齐眉一辈子，从此和记忆中那个人相忘与人海。
微信扫一扫
关注该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