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功

               

传说老五年少的时候在少林寺做俗家弟子，练成了铁头功。

每当大家看到老五锃光瓦亮的光头就忍不住开始讨论这个话题，一些人觉得这是无端兴起的谣言，另一些人则对此事深信不疑。这样的讨论到最后总会演变成打赌，但奇怪的是，从未有人走上去要让老五施展一番绝技，甚至从未有人正面提问过。纵使老五从未施展过绝技，我们依然称他会铁头功，原因是他的头铁，也就是固执，已经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每当老五又犯头铁这毛病的时候，我们就摸着头学《少林足球》里周星驰唱歌那段“我是铁头功~”然后大笑出来，这是寝室里最好笑的笑话，一经讲出，无论是再压抑的气氛，也能在瞬间变得欢乐起来。

说真的，我从没见老五放弃过什么事情。上次，财务老师留了一张间接现金流量表当作业，数据很多，将数据计算填入之后，左右两边应该是相等的。我好不容易做完，却发现左右两边对应不上。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只要一处计算错误就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我心想，反正老师也不会仔细检查，于是改动了表格中的一个微小的地方，将两边轻松的对上了。而到了晚上，当我们都关灯躺上了床，老四也钻进了窝里（寝室总共四个人，老四是老大养的一只土狗，这也正是老五绰号的由来），老五还开着台灯在仔细核对着。我跳下床，告诉老五我的简便方法，他却决绝的告诉我一定要找到错误的来源。“你怕不是要对一晚上哦。”其实那天老五只用了半晚上就发现是老师给的数据有一处错误，他在第二天的课堂上疲惫而兴奋的向全班宣布自己的发现，老师愣了两秒，只看了一眼手中的书本，就说：“确实是我昨天抄错了。”全班陷入了奇怪的沉默，直到老大在教室的尾后寥寥的唱：“我是铁头功~”

同学们哄堂大笑，接着老师也笑了。老五也不知道是迟钝还是迷茫，顿了一顿，也笑了。

虽然老五脾气极好，浓眉大眼的，相貌也算是不赖，但总没有人和他走的太近，本来老三他俩关系不错，还一起出门逛街来着。但是有一次他们一起出门，在路上捡了一个钱包，老三劝他把钱包交给周围小店的店员，但他非要去亲自寻找，咨询路人，到最后甚至还报了警。失主在警察到来之前找了回来，警戒的翻找了钱包之后，非说老五拿走了他钱包里的两千块钱。纠缠之中警察到来，把他们全都拉去了警察局。当天直到晚上他们才洗清了冤屈，回到寝室。老三本来在晚上好不容易约了女神吃饭，却无奈爽约。后来老三跟我讲到这件事的时候说，他在回寝室的路上感觉到满心的委屈，却看到老五在助人为乐之后高兴的神态，他觉得一拳打在了空处——谁也怪不着。他说，从那天之后，他再也不愿意和老五一起出门。他说：“他是活菩萨，咱伺候不起。”

老五当班委的时候也得罪了不少人。辅导员下达的任务，他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却总把事儿揽在自己头上。最后逼得急了就去粘着别人，同学嫌他牛皮糖，辅导员却觉得他不会处理同学关系，两边儿不讨好。有时候我悄悄教他，我说在这世界上活着就得学会和稀泥，有的事情得拖，有的事情要放弃，有的事情不可直说，这是生存之道。他却认真的反驳我，说什么事情没做好，一定是因为坚持的还不够云云。虽说我的教导老五听不进去，但我们还是渐渐亲近了起来。我是一个极容易放弃的人，不知道谁说的，人越缺什么就会越趋往什么，我想这是我们两成为好朋友的原因。但是当他一路拖着我跑完了当天制定的十圈目标的时候，如果不是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我一定锤爆他的光头。

我失恋的那回，除了老五，寝室所有人都在吵闹着打游戏。于是我拉着老五去校外的烧烤摊，我端起一杯脾酒，想用一句感慨万千的话开头，来引起自己的一番失恋的感慨。我用一种喟然长叹的语气说：“老五啊，你有伤心的时候吗？”老五腆着一脸天真的笑意：“没有啊，我一直都很快乐啊。”霎时间，窜到脖子眼儿里的话都给憋了回去，我就像生吞了一只癞蛤蟆一样难受。老五的生活似乎有不少不太如意的地方，但大体来说，当时的老五是快乐的老五。

老五恋爱了。

据说那是在一节三个班一起上的思修大课上（这样的课我向来都让室友帮忙答到，从不去上），老五在一群玩手机的女孩子中间正襟危坐，旁边的女孩儿问他有没有充电宝，他回答说没有。那女孩又问他为什么要剃成个大光头，老五回答说他小时候在少林寺当俗家弟子。之后一问一答，他们竟然聊得火热。那时的老五色迷心窍，竟然把从不示人的秘密讲了出来。他说，他小时候真的练过铁头功，只要运着气力，砖头不会对头顶产生任何的伤害。以老师的讲课声作为背景，女孩笑的花枝乱颤。思修课结束之后，老五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孩子背起书包，他却竟然还没问对方的名字。女孩儿作势要走，在老五陷入此生从未有过的绝望的时候，才回头气鼓鼓的说：“我的魅力这么差哦，你都不会要个微信号吗？”好吧，就这样，老五恋爱了。

当天晚上，所有关于老五的赌局都在漫长的讨论之后迎来了最终的结果，一言九鼎的男子汉买回之前承诺的可乐和零食，开始一次关于老五而没有老五的无名庆祝活动。这一切不仅关于赌局，还关于居然能有女生和老五有一丝半点的关系这件事。那瞬间，不论有没有女友的男生都进入了一个共同的悲伤群体，大家喝着饮料，就像喝着酒一样彼此哭诉，说的无非是为啥连老五都能有女生喜欢。女孩子的信息不一会儿就被谁了解到并告诉了所有人，她叫小衣，是隔壁班的女生，不算是传统的漂亮女孩，但短发飘逸的样子和古灵精怪的性格，一定是有人喜欢的。当小衣的名字被说出来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一声哀号，印证了我的猜想。

其实我不光认识小衣，还跟她有一段算不得故事的故事。那是刚刚开学的时候，我在学院的艺术团认识了小衣，我们还在迎新晚会上合唱了一首周杰伦的《搁浅》。在那之后，我们常常一起去唱k，也去逛街。那时的我多少有点喜欢小衣，到了差点要表白的意思——说实话没人能不喜欢这个机灵的姑娘。但是后来小衣和她的女伴越玩越疯，足迹从通宵ktv延伸到了私人电影院和酒吧，我实在受不了以后，常常推脱说不去，躲在寝室里看书，一来二去她也就不叫我了。很久之后，她的闺蜜告诉我，小衣在那段时间也一直在等待着我的表白，但终于没有等到，所谓青春的遗憾大概就是如此。当然，当听说老五和小衣的交集之后，我决定将这个故事永远的封进肚子，再不吐露。

所以当老五神经兮兮的给我讲，讲他喜欢上隔壁班上一个叫小衣的姑娘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没人不知道这回事了。不仅如此，大家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赌局，赌老五是否追得上小衣。当然这其实没什么好赌的，因为所有人都站在了不能追到的那一边，除了我。当我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时，他们一脸愕然，我随即用赌徒的道理解释了这一切——如果我和他们站在一边，即使我赢了也赚不到什么，但如果我和所有人站在对立面，一旦我赢了，就能够赢得全部。众人对我的想法十分佩服，甚至还遗憾自己没有早我一步想到。其实，我只是莫名的想为我的好朋友老五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持，却缺少与多数人作对的勇气。实际上，以客观的角度来看，我也觉得老五和小衣无法走到一起。

但我还是决定要为老五的恋爱出一份力。一来恋爱毕竟是无法预测的，二来恋爱使人成长，三来以老五的铁头也不是我能扭转的。我用这三个理由说服自己。所以当老五兴奋而紧张的悄悄在我耳朵边讲他喜欢小衣的时候，我想要教给他的已经有无限多。我告诉他，要谨守胆大心细的总则，微信上切忌提起数学和物理，约她出来时要风趣幽默，还要记得让她走在道路的内侧…我还说表白不是冲锋的号角，而是胜利的赞歌云云。我说的口干舌燥，老五认真的听完了我全套的说辞，趁我喝水的间隙添了一句：“还要坚持。”害我把水全喷了出来。

事实证明，我交给老五的撩妹技巧多半是没用的。因为还没等他主动出击，小衣就已经邀请他一起出去逛街。那天晚上，老五献出了他大学生涯中的第一次迟到。好巧不巧，辅导员正好来抽查点名，没几个就念到他的名字。辅导员头都没抬就继续往后念，就像听到了老五的答到。等他又往后念了好几个，不知道哪来的声音：“铁头没来！”辅导员停了下来，环视四周，重新叫了三次老五的名字，一次比一次更大声，讲台底下的笑声也一次次提升。

“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拉肚子，在厕所呢！”我无奈只好站起来，大声说。

我刚刚说完这句话，老五就从外面飞也似的跑进来。他大口喘着粗气，光头流下大颗大颗的汗珠。辅导员问：“你去干什么了？”“逛...逛街”一秒钟的沉默之后，六十多人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欢快笑声，最夸张者跳上课桌，用手锤着课桌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三个人被罚站在讲台边上，面对全班听一整节课，老五，我，还有那个跳上课桌的朋友。这对老五来说无疑是公开处刑，他的脖子和头顶都一片通红，甚至连顺着面颊流下的汗水都闪烁着红光。那位课桌先生，在老师背后表演各种夸张的动作，引起一阵阵的哄笑。

终于熬到放学，老五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于是我在回寝室的路上嬉皮笑脸的向老五传递了两个歪理：第一，人的本质都是懒惰，坏脾气，容易放弃的。不可能有人勤快，好脾气还坚持到底，除非他不是人。如果有人表现的勤快，好脾气又坚持到底，那他就犯了矫饰之罪，比懒惰，坏脾气和容易放弃更该收到惩罚。第二，人给别人的期望越高，以后会带来的失望就越多。一开始就表现的太好，大家只会愤怒他的退步；不如一开始就表现得很差，大家才会赞叹你的成长。我说，因为你平时上课纵使一节不落，所以老师在直到你没来之后才会那么愤怒。如果换成是我，他只会愤愤骂一句而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把这全都忘掉。我给他讲了一个我自己的故事为例，在我高中的时候，有很多同学翻墙出校去网吧玩游戏，我一向不与他们为伍。直到有一次，我禁不住诱惑，和他们一起逃课，却正好被老师抓个正着。我当时非常的委屈，觉得他们起码有二十次逃课的经历才被抓住一次；而我，只有一次意图，就受到了与他们相同的惩罚。

“你知道后来我怎么做的吗？”

“嗯？”

“我又翻墙出去了十九次，并且再也没有被抓到过。在第十九次上网回来之后，我再也没有逃过课。”

我期待老五给我一个反应，但他却像陈清扬一样“很听得进去，但从不附和”。

其实我很想另找个机会老老实实告诉老五，之前那段是我偷用了王小波的话，它的本意是讽刺。后面那个故事则是词不达意并且实属编造，我在被老师抓到之后就再也没敢逃过课。但自从那天之后，我已经很难找到机会和他进行一段完整的谈话。老五的生活完全变了样。他在上课之前急急赶来，又在下课之后匆匆离去，晚上常常彻夜不归。纵使在寝室，不是蒙头大睡就是失魂落魄。这件事投射到班上，就是没人早早来到教室打开所有的灯和空调，再没有人在放学之后把所有的凳子收起来，把所有喝完的一次性饮料瓶扔进垃圾桶。而就是那年，我们班失去了文明班级的评选资格，原因是被保洁阿姨投诉有人把没吃完的冰淇淋直接塞进抽屉。我不禁回想以前老五是否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又如何自己默默的解决了这一切。除此之外，班上的资料也没人愿意一一送到宿舍，需要大家分别去学院办公室拿。

没有人料到一个人的形象可以变化得这么快，一个干净，精神的人在不长的时间里变得昏昏欲睡，身上常常便随着烟和酒的气味。自从他的形象变化之后，大家仿似对他多了一点敬畏，再也不再背后或当面开他的玩笑，铁头功的笑话也暂时被搁置了。我猜想老五他们去无非就是ktv和酒吧一类的地方，我无法理解为何会耗费如此多的精力和时间。后来我忍不住问他这些事，他说，去那些地方对于别人来说是娱乐，对他而言则是坚持。他从来不愿意在喧闹的ktv里待上哪怕一秒，但他得陪在小衣的身边，这对他而言是爱情的付出。他喜欢上一个人，这件事无可更改，无论付出什么他都要坚持下去。我问他为何每天这么忙，他说他每天围着小衣转，一个星期给她带的早餐都是不重样的。为此他还特意去讨好小衣的舍友，一样东西买四份，为的就是让小衣不用下楼。这些东西我从来没有教过老五，不知道他是在怎样的苦思冥想之下无师自通。

直到老五在统计学的期末考试上迟到之前，我对他的“坚持恋爱”原则仅仅是疑虑，但是当他气喘吁吁的在考试开始三分钟之后才来到，并且在考试之中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我的疑虑彻底转化为反对。从那时我才突然发现一个我早该发现的事实——老五固执而小衣随性，老五热烈而小衣潇洒，老五想追求人生的伴侣而小衣在享受大学的乐趣。我很容易的得出结论，他们两从来不适合，真要在一起也是对彼此的伤害。我对自己的失误深恶痛绝，决定要跟老五开诚布公的聊一聊我的想法和建议。俗话说劝和不劝分，但我已经管不了这些了。

当天，他竟然在晚上八点就回到了寝室，并且在我提出出去聊一聊之前，就主动邀请我去学生街的烧烤摊喝瓶啤酒。他坐在我失恋时候坐的那个位置上，端起一杯啤酒，用一种喟然长叹的语气说：“良儿啊，你有伤心的时候吗？”在那一瞬间，我竟像是回溯了时间。

“你说，小衣喜欢我吗？”他没等我说话，就自己喝完了一杯酒，接着问。

“诶，老五...”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追不上她。”他又自己喝一杯。

“额...”

“不过没关系，坚持就是胜利，我会追到她给你们看的。”

酒一杯杯下肚，话一句句不停。他讲今天下午被小衣放鸽子的事；他讲前几天他们一起在凌成四点的公路上玩跳格子；他讲小时候在少林寺的后山抓蛇，后来被师傅罚面壁思过；他跳起来挥着手念他爸爸教他的对联，“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关终归楚；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我从未见过老五说这么多的话，从前我们两一起，从来是我讲他听，这一天，我却插不进一句嘴。那天我费尽力气把他扛回寝室的时候，他还念叨着要请我去他家吃他妈妈做的麻糍。

令我惊奇的是老五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就是那个周末我就去了他家，他的爸妈非常热情，我不仅吃到了麻糍，还有一大桌子的海鲜，晚上我就和老五挤一张床。我早早就睡得迷糊，老五还捧着手机在不停的发信息。不知道睡了多久，整个世界都还漆黑一片，被子被掀起来，身边窸窸窣窣的有穿衣服的声音。

“几点啦。”我意识模糊的问。

“凌晨三点，小衣说她喝醉在外面，叫我去接她。你睡吧，我一会回来。”

“我陪你去！”我惊醒，一耸身坐起。

我们两蹑手蹑脚的穿过他家的客厅，直到关门的时候铁门发出“哐当”的一声响，一切的掩饰化为泡影。“完了！”老五懊恼的抓了下头，和我跑下楼，拦了辆出租车就去KTV。没过一会儿，老五的电话就急促的响起来。“对....妈，我出去一趟....我有个朋友在外面醉了，我接一下她....好好好，我先挂了....我马上就回来。”老五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夜里冰凉凉，灯光的影子在他的光头上流动。终于到了KTV，我们走到门口，看到一群男男女女，都似乎是学校中曾见过的面孔，都醉醺醺的相互搀扶着。

“嘿！你们看，大光头来了！哈哈哈哈哈哈！”一个人嘶吼出来。

“哈哈哈，我就说这个傻光头被小衣一叫就会来吧。”

“怎么...怎么回事....小衣呢？”老五攀住那个男生。

“哈哈哈哈，小衣和我们打赌，说她一叫你你就会来，没想到你真来了！”

老五放开那个醉醺醺的人，在这群人中到处找小衣，却没有找到。这时候，小衣和一个女生互相挽着从KTV里慢悠悠走处来，有说有笑的。“嘿！你来啦！”小衣叫。老五连忙跑过去，说：“嗯，我接你回去。”小衣甩了甩手，满脸不耐烦的样子，说：“我不回去，我逗你玩呢，我还要去酒吧看球。”老五气的红了脸，话都快说不出来：“你...你怎么...”小衣才感觉自己确实有点过分，正经了脸：“对不起老五，对不起嘛！我今天和他们打赌，我是相信你的。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玩？”老五的气却似立马就消了，恢复了支支吾吾的样子，说：“我...从家里跑出来的...我妈还等着我，我不去了。”

“那你回去吧！”小衣很快活的样子。

“诶，来了怎么就立马走！不行！”周围醉醺醺的人一个个围上来。

“对对对。”

“你就表演个节目才能走。”

老五连忙摆手说：“我什么也不会！”

这时老五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连忙捂着话筒，怕妈妈听到外面的声音：“诶...妈，别担心...我马上...”几个醉鬼却扯住老五喊道：“不能走！不能走！”老五连忙挂掉电话。

“对了！你不是练过铁头功吗，来表演一下！”

一块砖头不知道从哪里递到了老五的手里。

老五惊惶的说：“我只有在很小的时候...”

小衣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说：“你拍嘛，我也想看。”

“拍！拍！拍！”人群发出整齐的吼声。

老五的眼睛红了，一抹自己那亮光光的光头，灼灼的盯住小衣，说：“你真的想看？”。周围的人嬉笑着，叫嚷着，小衣笑着点头：“你拍了，我给你做女朋友啊！”人群爆发出哄笑。

老五盯着手里的砖头，扎一个马步，用双手把砖头平拿在腰间，鼔足了劲。

“哈──！！！”

“咚！”

砖头完好无损，老五头破血流。

第二天，老五头顶着巨大的白色纱布回到了学校，就像战争电影中的重伤兵，但是其实他伤的并没有看起来这么重，医生说只是擦破了皮。不过大半个星期之后就拆掉了纱布，老五原本锃光瓦亮的头顶添了个可怖的大疤，似乎提示着他为自己的铁头付出了什么代价。老五原来不会铁头功，他终究是给撞了个头破血流。脑子没事，伤疤会好，这次受伤并没有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果。但是我却发现一点不一样的事情，经过砖头这一拍，老五的头脑似乎灵光不少，性格也有了不少转变。比如说，他竟然变得开朗爱说话起来，和班上的不少同学都交上了朋友；作为班委的他居然能在老师和同学之间周旋，所有人都对他赞叹有加；渐渐的，居然有女孩向他表白，说他聪明，心地好。

自从那天小衣提前从医院离开，据我所知，他俩再没有一起出去玩过，拍了砖就做做女朋友的话当然不能当真。之后我们也难免无意聊到过小衣，我问他是否还喜欢。他说是，但是他已经不会再去追求，因为他放弃了。你们能想象吗，那种咧着嘴但不高兴的表情。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铁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