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剑就在他身上（下）

十 剑魔与李大牛

 

  剑魔就要死了。

  死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都要死，可是等到自己濒死的时候总不会这么想，哪怕再给自己活一个时辰，一秒钟，每个人也会拼命力争。

  剑魔却没有拼命力争。

  谁能争得过死神！

  马襄阳，朱宽，翟笑魔，甚至夏侯龙腾，活着的时候哪一个不是问鼎江湖，逐鹿绿林，建衙开府，起居八座的人物，死了都是一捧白骨，那个时候谁还记得你的故事？

  没有人。

  剑魔在死神面前没有争。

  他在回光返照自己这一生，他生于农家，颠沛流离，食不果腹，夜无安眠，七岁被山盗擒走，困七日，逃出深山，迷于江湖，偶遇恩师剑六甲，传授密家剑气，后得两个师弟剑鬼和剑人，虽一生无妻无子，但在江湖里惩恶扬善，正气铿铿，一生参与大仗有一十七次，小仗不胜枚举。

  后得恩师剑六甲所创的鬼王剑堡。

  终身守护剑窟十八剑。

  至此古稀之年，双鬓飞雪，三绺白髯白须，面上尽是沟壑纵横，眼球已发黄充血，意愿了此终身。

  不想翟笑魔带着四鬼却打破了宁静。

  剑魔化作剑气，虽然活了下来。

  但是剑鬼，剑人已殁，还有剑窟里的十八剑都被夺去。

  自己也要死了。

  这似乎是最可悲的一件事。

  但每个人都应该知道一个江湖人的结局，能死在一场大战里，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剑魔知道翟笑魔真正想要的东西——真他妈好剑，他没有夺走，他永远不会夺走，即使天地混沌，地陷天塌。

  因为真他妈好剑在一个没人能知道的地方。

  这个地方就只有剑魔知道。

  绝没有再多半个人知道。

  因为这个地方就在剑魔自己身上。

  剑魔低低垂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大牛略显担忧道：“俺叫大牛，姓李，就是李家屯的李。”

  剑魔道：“好大牛，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李大牛道：“什么秘密？”

  剑魔道：“我就快死了，我死之后，停尸半月，然后火化，我的体内会烧出一把短剑，这把短剑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李大牛惊骇道：“这……这……”

  剑魔道：“因为怕我的血液会对神剑侵染，所以只能等我的血流干流尽才行，在下身体藏剑并不同佛教徒烧出舍利子，我是师父剑六甲在我小时候藏在我身体之中的。”

  剑魔道：“你是不是怕了？”

  李大牛支支吾吾：“是。”

  剑魔凄厉惨笑，阴风阵阵：“哈哈哈哈！天下竟有如此令人发笑之事！我不愿给的，翟笑魔拼死相抢，我白白相送的，你却不要！”

  “四碗水换一把剑实在太值得，可惜俺不是为了剑而喂你喝水！”李大牛道：“俺只是个乡下人，囫囵个儿过个几十年便算了，什么江湖，什么刀剑，俺又何必沾惹呢？人人都说一遇尼姑，逢赌必输，我倒说一到江湖，麻烦先至……哩！”

  剑魔忽然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