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块老去的木桩(2)
文/萧烔
尘埃里的花朵温水里煮青蛙,青蛙是不会挣脱的。
正如慢性的疼痛带给阿柳的,也是同样的感受。
时间久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甚至有的时候,这种钻心的疼也不再那么威胁她的生活。
她生得坚强,勇敢,或许在她的双眼里,还从未有过什么特别不能接受的疼痛。
这一路经历过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疼到迫不得已,才会轻描淡写地告诉爸妈,爸妈十分担忧地询问左右,可是她却笑着说没事。
就是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才会把所经历的所有痛苦都付之一炬,留下些看似无所谓的残甲,装饰着自己的坚强。
这一路走来,她有多么坚强,就有多么不容易。
幸好,时间带给她的,不是越来越强烈的疼痛,而是原先疼痛持续下来的一种麻痹,这种麻痹太可怕了,可怕到令她忘记了什么叫做疼痛,什么叫做不能忍受。
失去了对事物的概念,便不能再去权衡它了。
就像疼痛明明重重地伤害着她,可她却不知。
那些个专属于高中生的晚自习漫长到无止境。若是埋头奋斗于老师发的几张卷子之间,时间倒也快得很,可是,持续的疼痛令她的拳头攥紧,额上生汗,甚至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做眼前的任务。
幸好,时间给她的麻痹还有点用处,好让她没那么痛苦。
高中的跑操更为严格,她不敢掉队。此时更为难忍的疼痛,好似每一步的迈出落地都牵扯到那根神经一般,令她腿脚不便以至于扭到脚后更加剧烈的疼痛,可她都扛过来了。
她有时候就安慰自己,很快就毕业了,再坚持坚持,很快就会变好了。
她却不知,病痛并不会因任何世事的进展或变更而改变什么。
事实就是,当她静坐在高考后的暑假时,疼痛依旧。
而压力也并非随着高考的结束而解除。
阿柳离一本分数线差十来分,只能考一个普通二本。向来好强的她,知道这次的结果有多难堪,可她也的确是努力了,在学校里学习的每一刻,她都问心无愧。
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奋斗留给自己,其余交给命运。而后者,往往会捉弄人。
阿柳没有复读,报了志愿,上了这所不起眼儿的二本大学。
大学的课程相对来说轻松了许多,没有那么固定的时间和规定,她也终于可以一边照顾身体,一边加强锻炼。
她不信什么命中注定,也不信什么不可逆转,她向来只信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去做了,日积月累,总会变好的。
就是这么一个倔强的女孩子,在大学五彩斑斓的校园里拼命的活出自己的模样,同时也出乎意料地触到了来自爱情的火苗。
对方是一个优秀的男孩子,稳重体贴,她曾经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幻想着自己哪天可以拥有这么一个人可以付之一生,彼此相伴。
可能是大学校园里司空见惯了这些甜甜蜜蜜的东西,阿柳这样幻想着,觉得他的臂膀好宽广,好温暖,即便她从未触摸到他丝毫。
说不上是爱,或许只是一种向往和出神吧。
可她必须抑制自己的思维,不去想那些对她而言极为奢侈的世界。
在她看来,自己的身体是她最大的自卑,即便医生也劝说过病情没那么严重,可她还是担心未来哪一天,自己的活动会受限制,甚至,会离开这个世界。
她不敢再想下去。
于是,就连对爱情的渴望都被她自己狠狠浇灭了。
可天意总是如此弄人。
不久后,那个男生突然向她表白了。
他说她温柔美丽,倔强坚强,他很欣赏她,问她能不能,做自己的女朋友。
那时已是深夜。阿柳的宿舍早已熄了灯。
她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屏幕上突如其来的告白,慌乱失措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心里既欣喜又无奈。
她也是喜欢他的。
可正因如此,她才怕自己的身体,变成一颗定时炸弹,埋在两人的感情之中,不知会等到哪天突然爆炸,将所有美好的感情毁成一地碎片。
她怕。
她还是拒绝了他。
看啊,病痛往往没那么可怕,可怕的是她那颗全然为他人考虑的善良的心。
身体是她的自卑点,她担心一切隐患的发生。
她为此放弃了追求幸福的机会,放弃了喜欢的人,放弃了对方的一往情深和真挚承诺,放弃了再去幻想的机会,放弃了以后的诸多可能……放弃了太多太多。
记得张爱玲曾说,人在爱情面前就变得卑微起来,卑微到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可最最卑微的却是,我喜欢你,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还未相知,就已相离。
男孩子说他会等她的,他的心不会变,至少现在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