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琐记】母亲！母亲（十三）

        2011年，已然成家的我工作调动到了娘家旁边。单位没有宿舍，我便顺理成章地住到了曾经住了二十多年的家，与母亲开始了朝夕相处的一段时光。在家附近上班，生活上的便利让我非常舒心。只是，母亲的病仍然是我不可言说的梗。

        我在很长时间里，是特别担心同事们知道我家具体情况而笑话我议论我的。不过，母亲倒也还好，对家的依赖愈来愈重，除了去附近的自留地摘菜，去奶奶家转一圈，不怎么出门。因着在家住的缘故，我平时会买些瓜果蔬菜，给母亲一些零花钱。但凡家里有了香蕉、提子、橙子这些以前不常买的水果时，我发现，母亲总是要取出一部分来送到奶奶那里去。这是让我比较惊讶的，因为母亲年轻时奶奶不怎么照顾她，在我记忆中，母亲说起奶奶总是不太高兴的。只是，母亲到底比不得常人，给奶奶拿东西是一会想起来拿一个，过去一会思思量量地再拿一个。初衷虽好，但我家离奶奶家隔着十来户人，母亲的行为被一些婆娘当成闲聊的笑料。父亲和我心里便有些不悦，常常说道她，叮嘱她要么别拿了要么一回多拿些。母亲听了后，虽然嘴里答应，但依然我行我素。更有甚者，母亲常常还会把地里吃不了的菜给村里这家塞一点那家塞一点。可却不知道给到别人手里，有放到门墩的，有放到窗台的……善意的村人，还夸说母亲的好，有些，就觉得母亲很搞笑了。我在村子旁边的子校教书，儿子也跟着一起读书，回来在村落玩耍的时候，常常有人在儿子跟前笑话。多嘴又还不懂事的儿子总是撵着我打听他的姥姥是咋回事，对着幼小的儿子，我无法解释也不愿解释他的姥姥这些行为的根源，所以屡屡颇为尴尬、间或恼怒，对母亲的态度也时好时坏。

        母亲是很疼爱我的儿子的，平日里精神状态好的时候，兜里稍微有些钱，就拉着儿子给他买这买那。幼小的儿子也很懂得‘’看人下面‘’，每每觉得自己的要求不大合理时，便背着我和他的姥爷问姥姥要。但小孩子的任性，让他只懂得要，却不能看到母亲有时神情的不妥，就引来母亲铺天盖地的哭诉。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想得来，姥姥对着小学一二年级的外孙边哭边说她日子有多难的场景?我每逢这个时候，对母亲、对儿子的态度是异常烦躁的，尤其是对母亲，觉得她越来越不可理喻，跟个小娃争执什么。现在想来，生病的母亲长期跟成人之间交流无法得到理解，很多时候还会遭到训斥，所以她可能觉得这个在她哭诉时睁大眼睛看着，不会训斥责备她的小孙子是可以理解她的吧。

        虽然，住在一起的几年，有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往事。但那算是我成年以后跟母亲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后来，虽然有了自己的房子，因为离学校远，中午也是常常回家吃母亲做的现成饭。彼此之间矛盾不断，但温馨的时候也很多。譬如和母亲一同回忆学前班时我的脚因为塞进父亲骑着的自行车轮子里，半年时间需要母亲背着入学，年幼的我信誓旦旦地告诉母亲将来母亲老了走不动了也要背着她的场景；譬如我买给母亲衣服时，母亲总要赶着问我：“你给你买了没?你给你也要买呢哦！”（这点，我是很有些感慨的，成家以后婆婆丈夫常常给我说的是：你给你少买点，过日子呢！要攒钱呢！我不否认这个观点是对的，可是平心而论，我还是更喜欢听到母亲期待我要吃好穿好的声音，因为只有她的眼里心里是觉得只要她女儿高兴就行。）譬如，母亲鲜少的逛街，给我和她买了两条一模一样的睡裙，虽然只能说是纯棉质地，不能谈样式的，但我至今还穿着……譬如后来，我下午要骑着电动车带儿子回家时，母亲总在路口等着看着，对我说：“你骑慢点！小心点！”譬如，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