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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

2018-01-11  本文已影响15人  一只爱生活的羊
不找边际的写作可没那么容易。——Patti Smith

这样冷的日子,把自己装在即使宣称世界上最轻便的羽绒服里,都成了件难事。就只是想想外面那可以把自己嘴里呼出的气变成眼睛可见的白烟、甚至还让裸露在外的鼻子冻得像马戏团小丑的红鼻头样的凌冽狂躁的北风,自己浑身早就被想出来的寒冷冻的瑟瑟发抖了。

我还是很不情愿的套上了一件几年前的某个圣诞节在MECITY店打折时买的过膝的黑色羽绒服,脚上随便穿了双磨砂黑的翻毛休闲鞋。临出门时,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又随便抓起了双灰色且单薄的皮手套,顺便又围上灰色羊毛围巾。直到自己对这次出门前的武装打到一百分时,才拿下玄关上挂着的钥匙轻甩上了门。

外面虽然行人惨淡,冷风浓烈,我还是慢慢悠悠散步般的踩着那洒了一地的九点阳光。用自己好不容易才露在外面的一点点皮肤,来仔细感觉这被许多匆匆走过的行人唾弃的感受。

穿过马路还没一分钟就到了我要去的银行,现在刚过了九点两分钟,银行也刚刚正常工作了两分钟。本想着走快几步进去取号,省的被那些每天讨论鸡蛋价格涨幅的大妈们像托儿似的抢先罗起了长队。

在我紧张着边透过玻璃门打探着里面的情形边开门时,一个脸上有着和我一样的担心并且个子高挑的姑娘,看着我右手已经拉开的半扇门,犹豫着是等我进去了她再进,还是趁我手还做着拉开状态的姿势时有礼貌的闪进去。我看出了她的纠结,微笑着点头示意她先进去,她脸上也露出好像自己身上某部分被无罪释放了一样的快乐,侧了侧身子便进去了。我心里倒还是担心一会叫号机里吐出的热敏纸上那化学反应后出现的等候数字的大小。我赶紧收回自己随时乱飘的思绪,也走了进去。

从中央空调里忽来的一股热风,刺激的我竟然竖起了手臂上的汗毛,当然我不能翻起袖子,以便确认它们是不真的一根不落的都竖了起来。但我肯定它们都像被一块悬在白纸上的巨大磁铁吸着在纸上竖着跳机械舞的铁屑,在磁铁的威逼利诱下乖乖的显示着秩序感,没有一个偷懒躺着的,它们身不由己。

刚刚那位姑娘也站在了叫号机前,这时又有一个叫忧郁的东西跑进了她的眼睛里。但她的行为已经很明显的礼让了我,因为她那双又细又高的褐色尖头高跟鞋已经把她从刚刚站着的位置向后撤出了两步。我感激的看了下她,没犹豫地在叫号机上点了让热敏纸产生化学反应的触摸键。

1,2,3,4;前面有4位等候。008,恩,我默念了这个一直被很多人赋予着好意的数字,坐在了第一排等候椅上最左边的位置。右边和我相隔一个座位的仍旧是那位姑娘,009,和我办同一种业务,并有着相仿的年纪。

我坐下后,简单的打量了下办理业务的窗口,难道工作日的上午来办理业务的顾客少?怎么只开了两个窗口,还好现在003和004都在窗口已经被服务着了。我从包里拿出《The Three Strangers and Other Stories》继续上次的第二章,当我正看到Fennel不像第一次那样热心的让进了第二个陌生人的时候,银行里那个刚刚服务我和那个姑娘填写单据的经理人跟坐在我右后方第二排上的一个男生攀谈了起来。

我的思绪离开了第二个陌生人进门以后的好奇,被我身后的谈话勾走了。

——你这件衣服是羊毛的吗?

——嗯。

——多少钱买的?(我努力在这个语气中寻找着应该属于男人的阳刚)

——一千七。

——什么牌子的?

——Jack & Jones。

——在万达买的吗?

——不是。

我的思绪还掺和着第一个陌生人。在第二个陌生人准备推门进来时,他背过身子忙着点着手里的烟斗,生怕被突然带进来的野风吹灭了急切燃起的烟瘾。

我虽然也没有转身,不道德的偷着别人的一句句对话。但我刚刚已经光明正大的打量到了这个经理人。在005刚刚坐到窗口时,他被叫过去帮忙确认单据,他的工作制服还算合身,可能手臂长的缘故,袖口离手表的位置还差五厘米左右;他还有一个很时髦在当下的飞机头。不知道是追求造型的个性还是某个理发师的初出茅庐,我总觉得这个发型的两侧尤其是下面被剪得太突兀。自己怀疑起这脑袋里所能容纳的内容和这刻意修剪得少了将近半个脑壳的发量,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在他确认完单据转身回到叫号机前时,他走路的姿态和我刚刚怎么样也没找到的应有的男人阳刚气息一样,柔软极了。我赶快移开视线到别处,因为我感受到了一种预兆,磁铁将要出现的预兆。

我以为身后的谈话,在刚刚就已经结束了。我已经准备看第二个陌生人进来后,是不是也会脱下被雨淋湿的黑色派克大衣,坐在壁炉前喝上一杯被Mrs Fennel很不情愿的递上来的自酿蜂蜜酒。我正准备沉浸思绪,后面的谈话又被那个袖口不合手臂尺寸的经理人继续上了。

——你买的时候不打折吗?

——没。

——他们有时候会打折。

——……

——打五折。

——……

我的思绪实在沉浸不到书里,我总以为他在严肃的跟我对话,在他每问一个问题后,我心里都回应了他一个字数并不多切也听不出来语气的答案。

——你想想,打五折,是多少钱了。

——……

——我当时怎么没发现这件大衣呢?(我一直不知道男人之间也会有这样的话题)

008。我有了自己的代号,没有了跟了我快三十年的名字。因为叫号机里,只储存了数字,并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1900却一直是一个名字。

坐在1号窗口前,我想象自己是坐在船舱里录制黑胶唱片时的1900,手里却不是那台立式钢琴,而是一张还没遭到汗液侵袭的印有008的“身份证明”。窗口里面帮我办理业务的男人有着一双比容貌白皙细腻的手。左手中指带着一只对他来说宽度刚刚好的白金戒指,我猜想他在这二十三岁左右的年纪是结了婚,还是戴了一个只是表达着属于这个年龄的叛逆或者纯属于兴趣的道具。

我要办的业务很简单,1号在确定完我签字无误后,用他的印章在我签字的地方宣告了这次服务的结束。我把单据收进包里,和《The Three Strangers and Other Stories》只隔着一个很薄的帆布隔层。我把收在黑色羽绒服右侧口袋里的还算整齐的耳机塞进耳朵。走到1号窗口左下方的那个60厘米高的钢制垃圾桶旁,把刚刚还代表我身份的重要的008扔了进去,自己还尽量的让它保持了一个脸面向上的体面落姿。

耳机里的歌曲是Patti Smith 喜欢的Bob Dylan1965年专辑《Highway 61 Revisited》里的《Desolation Row》。

我学着她。

——干嘛去想歌词的意思。

——“纯粹就是因为我高兴”,Patti Smith《时光列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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