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忠奸：命运的车轮

也谈忠奸：命运的车轮 ——观《大明王朝1566》有感而发

赋闲在家实在闲来无事，平日基本不看剧的我破天荒地追了今年第一部电视剧，正是《大明王朝1566》。

故事从钦天监周云逸直言开始。钦天监这个名字，我在壬辰年开始自学紫斗的时候第一次听说，据说是古代朝廷观测星相、预测天下吉凶祸福的官方机构，在此任职者应是九流术士中的佼佼者。而这位技艺精湛的周监正不知哪里来的胆量，说腊月不下雪和朝廷开支无度以及官员贪腐横行有关，是天怒人怨所致。由于明朝人还没有信奉唯物主义，所以是普遍有信仰的，相信所谓人天感应，所以这种说法影响很恶劣。然后这位耿直的boy就被打死在午门外了。

出于对宁死不屈精神的无比崇拜，我百度了周监正的历史原型，可惜查无此人，大概是杜撰的。我有些失望，就安慰自己，电视剧嘛都是追求效果的，不能苛求遵照史实。不过，这个噱头也的确激起了我继续看下去的想法，何况这段嘉靖年间的历史，现在看来也算是奇葩了。皇帝不上朝，宰相写青辞（可以理解为给神唱赞美诗），权奸贵且寿，贤能人辈出，官府毁堤坝，倭寇是汉族。毕竟明朝的事儿还是很有看头的。

历史很容易就给人定性了，比如严嵩大奸大恶，张居正是千古良相，海瑞高风亮节，这些都是政治正确，一经定性大概就不太会变化了。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曾经排在孔孟之后的“季圣”冯道，死后几百年晚节不保，被从圣人打成了大反派，至今没翻身。

严嵩这个人，事迹流传很多，其实这个人有很多优点，文笔很好，年轻时和王阳明素有来往，也曾一腔正气不肯同流合污，加上高大帅气颜值很高，而且专一不二有且只有一个女人就是他老婆，甚至还谦恭礼让有点心软，放到今天也是一众迷妹心中的欧巴呢。看他的八字，食神旺而为忌近身，我总感觉他要是没严世藩这个千年一遇坑爹专业户的儿子兴许是可以平反呢，或者再活的短些儿子没长大就仙逝了没准就是千古忠良。张居正除了推行新政外也是有不少地方可以圈点的，比如奢侈高调爱钱财，比如和小皇帝的母后不清不楚以致后来被长大的小皇帝挖坟，这些大概也非君子所称道。海瑞在明朝就已成为传奇人物，但出于对他将生死置之度外也要一心为民气节的无比尊重，我决定不说一字的妄论，感兴趣的各位可以自行了解其为人处世。至于顺便提到的那个更早些朝代的冯道，我倒觉得他是个没原则到很有个性的老头，既不忠也不奸，是个真心不受规则约束的人，虽然并不招我的喜欢，但总归还是服气的，毕竟自己做不到。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为何同样是优劣并存的人，却会得到截然不同的评价呢？即使考虑到不同时代评价标准的差别，我们仍然可以相信，任何一个决心走入仕途的心智正常范围内的人，所秉持的想法于公于私都还是较为积极正面也在情在理的，他们并不是抱着恶名远昭、遗臭万年的目的而来的，况且这也非常人所能及，至少，人们不会希望落得个身陷囹圄、为他人笑的结局。否则就不能怪他们而是要怪筛选体制了。既然大家都是踏着希望而来，又为何不能得偿所愿呢？

我想起近来火的一塌糊涂的《人民的名义》，虽然没有追过剧，但不知道里面的人物，有点说不过去。里面有个祁同伟，据说争议很热烈，那么来来来，正好一起参与讨论。

祁同伟这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呢，家境不好，但是脑子很好使，考上了牛气哄哄的高等学府，机智如他，加上过人的本领和颜值，成功当上了汉大学生会主席，然后成功攀上官二代白富美，走上了人生巅峰。巅峰之后呢，开始了一段下坡路。他碰上了前来拆散鸳鸯的坏人女老师，被分配到了大山深处干缉毒的苦差事，然后就一心想着逃离这里，奔向女友所在的北京。在经历苦求女友动用家庭关系调往北京被拒、指望负伤立功调离大山无效之后，他最终选择跪倒在大他十岁的女老师的石榴裙下换取前程。停，说到这里就足够了。

为什么说足够了呢？因为看到这里，已足以看清这个人价值观。所谓一个人的价值观，其实是指一个人心中的价值排序。在祁同伟这样一个为前程而妥协尊严牺牲情感的人心中，个人的地位攀爬至高无上，至少远比身为人的尊严、两厢情悦的爱情重要得多。敲黑板！！！我要讲重点了，作为官员，这样的价值观很危险！再说一遍，是的，这样的价值观很危险！

事实上，祁同伟的悲剧并不是从他向女老师下跪求婚那一刻开始的，至少要比那早得多，要早到他“尊严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上位故，二者皆可抛”的为出人头地不择手段的价值观形成的那一刻开始。虽然我知道多数同情他的你们也基本持有类似的价值观，这也不能全怪你们，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只求居于人上、不求贡献价值的教育倾向也的确让人无言以对，我也只好摆出无奈脸继续和你们往下说说。

那么拉回到主题来，我们还是说说忠与奸，说个不太常见的定义吧：所谓忠者，公高于私；所谓奸者，私高于公。特别注意，这里的忠，可不是忠君的忠，而是忠于天理正道的忠。从这个意义上说，祁同伟和严嵩有着不少的相似之处：他们都将自己的稳步高升至于价值观顶端，都很擅于揣度领导的心思以求上位，都把私心凌驾于公义之上，这便远离了“忠”，而这些共同点正是他们难以善始善终的命运基因。反观海瑞、张居正，无论他们生活中的私德有着怎样的轶闻，而他们至少守住了公心至高的底线，这至少将他们和“奸”字隔离了开来。对于国之公仆，所谓忠与奸，不过一线之差，一者立志做大事，一者立志当大官。虽然只有这一点差别，但是这一线，乃是天堑。

这样的天堑怎么才能越过去呢？我非常难过地通知大家：除了高人大德，基本上大家这辈子都无法越过了——因为价值观念不仅仅是思想的表现，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命运。

我在网上看到有种对命运的分类颇为有趣，它把人分为了四类，分别是贵格、富格、成就格和平民格。

贵格人往往从小就有理想情节，他们很少为赚钱而工作，即使他们的经济条件不宽裕也并不以之为苦，无论多穷困都不会放弃追求理想，比如海瑞就是典型“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人。富格之人则对于人际社交、机会把握有较多的天赋，容易发现隐藏的机会，比较适合从事商业经济贸易等经营活动，无论从事何种职业都易将事业方向转向商业或求财靠拢。在我看来，祁同伟应该属于这一类。成就格人则有一技之长，即使暂时看起来没什么才华能力，也会通过学习磨炼拥有超越常人的某种本领，且易得贵人相助，成就有很多种，不禁成名成家算是成就，福禄寿较多也是。既然严嵩特别长寿就算在此格吧。平民格就是大多数的普通人了。平民格的人对自己的要求不高，先天缺乏为人处世的天赋，后天也没有锻炼出来足以傍身的技能本领。他们有的可以很富有，但是求财之路多较为辛苦，属于多劳多得。四格的分别，是命运的分别，更是心性的分别。至于命运是否会变化呢？这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世人只知名利好，却不知名利本是碍身之物。世间的事常常是一分的能力担一分的责任，忠直廉吏本也不是给普通人来做的，就像如果是一只兔子就最好放弃爬树一般，如果知晓自己的庸常，不去觊觎高官厚禄便是贤能自知的明智之举。如果祁厅长早点意识到自己的特点所在，提前转型，从事更能发挥自己人际交往能力及目标导向特长的行业，而尽力避免由于自己不择手段倾向对于公义的伤害，或许会有完全不同的结果。

所谓求仁得仁，人们的初衷选择和最终到达的终点往往互为因果，而不是相互冲突。初衷其实一直在那里，只不过人们很容易就误解和美化了它。这世上，上帝的必将归上帝，凯撒的也终究归凯撒。说到底，谁的命运结局又不是自己谱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