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被折断翅膀

2021-03-25  本文已影响0人  黎若

人生前十四年,我并未觉得自己和他人有何不同,喜欢粉红玩偶,爱穿漂亮裙子,有着隐密而又美好的梦。十四岁之后,突然被诊断的病靥,短短半年,双腿无力至完全不能行走,坐在轮椅上。

有人说,人幸福的期限是有限的,幸福够了便得吃苦,可我并不觉得十四岁是一个幸福够了的年龄;也有人说每个有缺陷的孩子都是被上帝贪恋咬过的甜苹果,可我不想做什么甜苹果。我也并不想关门寻窗。我只要一个健健康康、原原本本的我,谁来劝我也没用。

你无法跟一个初具价值观的孩子讲道理,就像当时的我。

“神经损伤,恶化瘫痪、难以治愈……”,

所有可能想得到的恶劣词语都用在了我的身上。

医生最常说的便是放弃吧,可父母说的最多的始终是,“你放弃了一个病人,我们却放弃了一个完整的她,和全家的后半生!”。

务农微薄的收入,借钱时遭到的一次次拒绝。

其实,当时的她们遭受的冷眼何其之多,只是沉浸在自己悲伤中的我却并未体会。

哭、闹,又或者整日整日的不说话,寻医无果时母亲甚至想到了求神拜佛,偏信可以将我的劫渡到她的身上。他们用尽他们可以想得到的贫乏的词安慰着我,我只回予她们更深的沉默。

来看我的也人格外多,有同情怜悯的,有关心问候的,也有怕沾上麻烦而避之不及的。

安慰、同情、冷漠,无论何种,我都统统排斥,因为我不想被区别对待。

长久治病仍旧无果,父亲便只得带着我去复学。

很多人都说:“别瞎折腾了,她腿都这样了,书读出来有什么用,好好在家养几年,找个愿意的人家嫁了吧。”

梦中无数次幻想过的起舞的样子

父亲却决计不肯承认我与他人有何不同,坚决带着我去复学。

但是,我又并未如愿复学,因为校长在了解了我的情况后,要求父母必须为我办理残疾证,并承诺应自行承担我在学校的一切责任。

“残疾证……”,我忘了被拒后自己的心情是怎样,却始终记得当父亲听见“残疾证”时从校长办公室出来那似愤怒、打击、又似忍受了极大痛苦的表情。

年后有雪的崎岖山路上,并未通车,父亲背着我往回赶,绵延不尽的雪上,留下他深浅不一的脚印,那脚印本该也有我的呀,可是此时的我却因不能行走而躺在了父亲宽厚的肩膀上,我看着自己的重量压得他佝偻,呼出的热气,一圈两圈,长久沉默。

忽然,我听见他轻轻地说道:“丽丽,是爸对不起你,我带你回家!”这世上最坚强的男人,此时说出这句话时竟带着屈服般的呜咽。

“对不起……带你回家!”这是一个老父亲在面对自己突然残疾的孩子遭遇不平等待遇时,吐露的最无奈的字眼。他把所有的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我开始思考,我的病是他们的错么?不是!我的颓靡是他们的错么?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们的错;那我又是在干什么呢,我一直用自己的沉沦惩罚着他们,焦急,无奈,痛苦,让他们苦我所苦,可又比我更痛。

因为我可以哭,可以闹,可以用尽一切方式来表示对这突然降临的命运的愤恨。

可年迈的他们呢,爸爸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也已经没有了妈妈,他们不分日夜地照顾着我,为了我走出了那个他们眷念的大山,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可我呢,我并未感恩,我将他们的爱当做了理所当然,从未顾及他们的感受。

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悲凉、自厌、悔恨的情绪瞬间斥满心间,冲击着我,让我瞬间清醒。

后来,我决计站起来,再后来,我便站在了这里。

四年求医,两年住院,六次危险的手术,我站在这里,并不只是想陈述过去有多灰败。

我也曾被折断过翅膀,但我愿意把自己伤疤揭开来,只想提醒那些和我有过相似经历过或者此刻正逢人生变故的人们,不要沉沦,更不要屈服,因为生理上可见的缺陷远没有心理上的冷漠、自弃、阴郁来得可怕。

人遭遇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你被命运捉弄时,却看不见那些以爱之名在默默陪你挣扎的人。

所以,当你痛时,累时,不要忘了那无论美丑、贫富,都以善爱之手迎我们来,以美好年华守我们去的父母,      人生无常,爱却永恒,不要忘了感恩,不要忘了对他们说一声谢谢。

葱郁的生命之树,掠过轻盈的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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