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来，不知所往——《大鱼海棠》观影感受

作为一部被掐的如此厉害的国产动画，我有幸在其下架之前，到电影院去体验了一把。结果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既没觉得像某些人吐槽得那么狗血琼瑶，也不觉得像另外一些人标榜得那么美好。整体的感受就是八个字——不知何来，不知所往。

迷茫的感受来自于剧情的缺失与人物性格的苍白。

当然，一部文艺作品，人物和剧情是密不可分的两个部分，只有人物才能撑起剧情，而没有剧情，人物只能是停留在平板的状态。

&  人设

虽然不是专业人士，我也能想象到，一部作品的人设是为了烘托人物的性格：一个干练的人不可能一头长发飘飘，身上还带着一堆滴了当啷的装饰物；而一个优雅的人，身上一定有着很舒服的配色，不但很得体，还要与出席的环境相匹配；一个性格保守的人如果露了肩膀还露脚踝，那一定是内心闷骚；一个失魂落魄的人肯定不能让自己打扮的干净体面，总会有某处疏忽。

而《大鱼海棠》的人设，就如同内地盛行的武侠片玄幻片一样，想怎么配就怎么配，让人完全不理解它想干什么。

爷爷的长袍，长长的头发，是典型的中国风——虽然完全不理解早上起来，那群鸟儿过来到底是要把他的头发盘起来还是盘不起来，这一点在后面的剧情里再详细吐槽——用长长的头发来表达睿智，这个很容易理解，但是这也太长了吧？是想说爷爷已经是老妖精了？

而椿的民国范儿很奇怪，短头发、斜排扣，如果加上一条白色的围巾，就是一个典型的五四爱国女青年，不知道是想烘托椿的什么性格，叛逆？干练？简约？年幼？执着？坚定？用红色和黑色来表达强烈的冲突？

楸的日漫风就更奇怪了，被灯光映着，说不清是带点黄晕的白色的短发还是自来卷，一身红色的短装。椿和楸站在一起，分分钟出戏，感觉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不停穿越。

爸爸妈妈一家都是民国风格，村长后土标准的古代智者方士造型，松子（居然是赤松子，这个昵称让得知真相的我一度崩溃）、句芒、祝融这些又都是神仙打扮。

所以，在围楼这个村子里， 感觉就是一群披着传说中的人的名的一群不同年代不同时空的人的聚会。这样的错乱有时候会带来视觉冲击的效果，可能会大获成功，但在《大鱼海棠》中显然是很混乱的，因为不是一个整体，所以让人很难融入到这样一群人的日常生活中，更别提感情交流。

至于鲲，其实是一只长了角、鱼翅特别长的红色海豚。就为了凑《逍遥游》里“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这句话，强行给命名为鲲。

 &  性格

人设混乱，如果性格成功，那也可以让人忽略掉外表，融入到故事中，被人物的内心牵动。很遗憾，《大鱼海棠》中的人物性格都是无由来去的，让人不明所以。

人物的性格由剧情支撑，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都是由人物性格决定的。谨慎的人不会突然在陌生的地方狂奔； 粗心大意的人不会突然关注到细枝末节；有耐心的人不会突然发莫名其妙的脾气；而叛逆的人不会突然听话。这些就是人物的性格，而一个人的性格有着性格存在的基础，一个谨慎的人，可能是曾经吃过粗心的亏，也可能是因为其父母就是很仔细谨慎的人。一个叛逆的人，要么是到了青春期，不知道如何定位自己，要么就是其父母的教养方式过于控制。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同样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性格。

《大鱼海棠》的剧情很难让我融入其中，主要原因就在于，它没有给人物性格由来一个足够的剧情支撑，也没有给人物的性格转变以足够的强烈矛盾与冲突。看完《大鱼海棠》，我没有其他人那种比较强烈的对椿的厌恶，觉得椿也说不上是作，就感觉，即使不是椿，也可能是楸，不是楸，也可能是松子，也可能是祝融，反正除了爷爷（？）任何人都可能突然脑子一热冒出这种“以命抵命”的念头。一句话，看不出性格，只要把脸蒙上，任何人都能干出同样莫名其妙的事。

包括大家都看好的祝融和松子这对，松子要去救人，祝融一定要跟去，松子要去救那谁的哥哥，祝融反对，一定要去打鲲。打着打着发现地上的人有危险，又掉头救人去了。——我非常想扶额，本来挺好的形象，莫名地崩坏了，松子这算什么？淡漠？淡漠你还骑着仙鹤去救人？冷眼旁观就好了啊。祝融呢？没脑子？执着？冲动？冲动松子不抽他丫的？要是鲲引发了灾难，你救那些人也没用啊，还不如执着地先将鲲干掉；要是鲲不杀死也没事，你倒是先把那谁的哥哥救起来啊！一句话，这性格能演绎成这样，如果是在语言cosplay群，审核肯定不过。

特别想强调几处细节

——其中的一处是椿决定去找灵婆的时候，椿关了“灯”，下了楼，拿了伞，还拿了一盆花。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带伞？难道要走很久？有备无患？”然后椿出门我才发现，哦，原来是下雨了。然后我就开始琢磨这盆花，“为什么带盆花？难道可以当路灯使？还是说她妈会检查她的养花的功课？还是说这盆花离开她就会死？”内心的弹幕一直到椿将花盆放在桥上还没完，于是我又开始想“难道是怕迷路，所以把花放在桥上，可以当作灯塔的作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但楸对待花盆的态度让我又是一阵惊异，“自己养的花可以随意丢在地上？那椿为什么还抱着？”对，一直等到影片结束，我还在等着这盆花发挥神奇道具的作用，然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细节想表达什么。

——还有椿将伞忘在船上的情节。我前面还是想，椿是个挺仔细的小姑娘，结果后来就来了一出，伞忘在船上了。楸捡到伞的时候，我还在想“难道是想表达椿当时失魂落魄？兴奋莫名？”然后，伞的剧情又没了。

——还有鸟儿给爷爷梳头的地方。一大堆的鸟儿飞进来，衔着爷爷的头发绕啊绕啊，眼看盘成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发髻，然后给的一个镜头是铺了一地。我当时特别想扶额，编剧你想表达什么？爷爷太睿智了，天人合一？爷爷不想梳头发，鸟儿自己玩着开心呢，别理他们就行？爷爷的头发太长，盘完了还剩了一地？

——还有楸去找灵婆那段，明明椿去的时候，需要约个时间，需要一个核桃作为信物，楸就大喊了一阵，船就来接他了，我真是呵呵。你们俩之前就认识？灵婆欺软怕硬？灵婆怕吵？

——还有椿将鲲放在雨水里，然后说“原来你会飞啊”，这句槽点已经无数人吐槽过了，不知道会飞还从楼上扔下去，椿的性格不是自闭，这是脑残啊。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除了让椿跳了几分钟的舞以外，没有意义啊。

诸如此类的莫名其妙很多，我一直在想，一部引人入胜的片子，应该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每一句话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每一个动作都有它隐含的意义，但又融为一体，浑然天成，毫无做作。所以，一部好的片子是需要静下心来耐心打磨才能见其光亮，而不是靠先进的技术和偶像效应就能成功的。

 &  剧情

最后来看看主线剧情。这是吵得最激烈的地方，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是椿想要救鲲，导致了天上漏水，害了村子，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最后舍弃自己的性命来弥补，拯救了村子。当然，还有备胎的楸，全心全意地做好备胎的工作。

然而，我在看完整部电影之后，完全没看出来这狗血的剧情，因为电影完全没交代，敢情是全靠大家自己脑补啊。

开始，椿的成人礼，椿要离开村子，椿的妈妈莫名其妙地紧张担心——为什么紧张？因为隔壁的孩子去年就没回来。这逻辑我服气。但是就椿的妈妈紧张，其他家的妈妈都没紧张这才是问题。人间太好，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回来？没有啊，只有楸提了一句，还是为了掩饰他太在意椿的情绪。那是椿对海底的生活感觉乏味，特别向往人间？也没有啊，椿很沉默，甚至有点自闭，完全看不出她有喜欢的有向往的东西，何况她还没去过，听别人说起的都是危险危险危险，怎么可能向往？那么是椿跟母亲关系不好，导致叛逆，有可能离家出走？也没交代啊，椿的母亲除了丢了她的鲲这一次以外，两个人完全没有冲突。所以，一开始的剧情就没有逻辑，莫名其妙地开始。导致了莫名其妙地发展。

椿在人间游历了七天，跟人类（鲲）只有最后一天的接触，就是鲲用自己的身体涂满了鱼食，跳到水里喂鱼，而椿发现鲲追过来，掉头就跑了，再有就是鲲在小船上吹埙（？），月光下波光粼粼，是挺漂亮的场景，如果我是椿，我可能也会觉得那一刻很美好。问题是，两个不同物种之间的接触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在鲲救椿之前，两个人的接触没了，所以，所谓爱情，这感情基础在哪里啊？——我前面说过，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见钟情的这种事有其深刻存在的背景，那是因为某人身上存在的某个特征，恰好与自己的原生家庭中的父母或者抚养人契合，或者是极其相似，或者是恰好相反，这才能构成强烈吸引的基础。——回过头来看椿，他爸爸是什么性格的人？who knows？爸爸的存在感太低了，影片里一共就两句话，两句话都是息事宁人，连表情都没有。除非我们假定爸爸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不会挑起事端，可以包容一切，但又会逃避矛盾，在椿需要的时候从来不能给予保护的人。除非这样，椿才会被会温和照顾妹妹，又在危难关头救了她一命的鲲所吸引，进而发展出爱情。——但这脑补未免也太多了点吧？由椿的单纯行为来逆推爸爸的性格，这不是剧情片，这是推理片。

椿决定用自己的一半性命来交换鲲的性命。这是引发后面所有情节的关键地方，然而，这个地方处理得太草率了，什么都没交代。

——首先，是椿这么做的动机。因为前面没有足够的性格基础，所以动机就非常模糊了，因为一见钟情？说不上啊，椿说了要一命抵一命，因为鲲救了她，因为鲲的妹妹在等着他回去。那椿以命抵命的动机呢？仍然没有。椿对生命不珍惜？听了灵婆的话，她也犹豫了啊。椿跟父母关系不好，所以不想活着？说不上啊，她父母除了存在感低，没有虐待之类的剧情啊。何况她爷爷也对她挺好，有可能是隔代养育的，没有寻死的理由。那是因为椿特别执着，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更谈不上了，这么大个备胎守在身边，一共就说了一句谢谢。

——其次，是灾难。只有灵婆说了一句，逆天而行终有谴（原话不记得了，意思差不多），但灵婆接着说的就是用你的一半性命来换。所以灾难的天谴一说从何而来啊？灵婆没说这天谴不是谴责在你身上，而是会给整个海底世界带来灾难。如果灵婆很明确地说了这句话，椿还要强行带走鲲，我才能承认这是个白眼狼，问题是，灵婆真没说。——我推理了很久，到底是椿强行要换回一条性命导致的灾难，还是帮助了鼠婆子重返阳光下遭的谴，还是楸强行打开海天之门导致的谴。我就没理清楚。——反过来，说椿很坚强，对爱坚定的说法，我也持疑，因为椿并不知道带走鲲会带来整个村子的灾难，除了村子里的人，妈妈等的闲话，就跟我妈说，一天看手机超过两个小时眼睛就瞎了一样的道理，我顶多说，那都是假的，手机哪有那么大的能力。所以影片里的椿的反应也是这样，椿一直在说，不是鲲的错，鲲什么都没干。——所以，剧情才能顶起一个人物的形象，这种莫名其妙的剧情，造出了一个莫名其妙性格的椿。

——其次，我们可以看到灵婆将椿的一半寿命收走之后，放在了匣子（？）里，而匣子里有满满的寿命（？），也就是说椿之前有很多人这么干过了，灵婆没说之前有漏水啊，影片里也没演之前有什么灾难啊，村长、祝融他们也没说之前谁谁干过一次，差点带来灾难，这次再不能让大鱼跑掉一类的话啊，他们说的是“这个怪物，一定会带来灾难”。所以，这大鱼引发灾难的说法，实在是很莫名其妙。

——再次，在椿出发去灵婆那里去的时候，就在下雨，我记得是后土（？）大概说了一句，今天的雨水特别大，这是要有大灾难的前兆。我又想扶额了，知道有灾难还不提前准备好，该转移转移，该修堤修堤，把灾难都怪在一个当时压根还没被放出来的鲲的身上，这不是莫名其妙么？

椿换回了鲲，故事就此才算正式展开，后面的情节也算连贯，至少可称之为故事了，然而，大部分的篇幅都不知道在演什么，依然延续影片前一段的风景片的风格，椿带着鲲在大宅子的庭院里翩翩起舞的时候，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当时我还以为整个宅子都被毁了，毕竟六月飞雪，把村子都盖住了，也没出来个人瞅瞅怎么回事。我个人觉得，把这些大段大段的时间抽出来一半，把该交代的地方交代清楚，比旁白配舞蹈的效果好多了，真的。

最后，矛盾冲突（？）升级，天榻了，水淹大地，整个村子被毁。被追杀了半天的鲲和椿分开了，椿鼓励鲲一定要离开，然后自己要救整个村子的人，下去在爷爷的帮助下，把天补上了。——我实在无语，这么大的灾难，那些人都有法力，椿的妈妈也是管植物的，都等着仙鹤来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没有，除了后土让大家爬到山上去的时候，大家才贡献了法力（感谢松子和祝融带来的整个影片最温暖的一幕）。——而椿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想不到？不知道。为什么椿想到了到最后才用？不知道。为什么椿不早点救大家？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之前的灾难看起来不够严重吧？——而椿认识到是自己引起的灾难，这一点完全看不出来。所以赎罪这种说法也感受不到。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楸不见了。楸打开海天之门之后，就彻底不见了。只能理解为昏迷了，后来挂在树杈上，没有淹死，这是命好啊。

综上所述，剧情、人物性格几乎都是莫名其妙，完全是凭空而生，油然一种导演说你应该怎样就得怎样的感受，来龙去脉从电影本身体现不出来。也就是叙事不完整。

如果说，这是同人作品，那我还可以理解，毕竟，人物性格，剧情走向都在原作品里摆着，适当留白，可以给粉们无限的遐想空间。然而，大鱼海棠似乎并不是，所以，归根究底，一部作品，小说也好，电影也好，电视剧也好，剧情才是硬伤，如果不能把故事讲好，再多的元素，再好的创意，如果只能靠观众的脑补，那终究也构不成一部引人入胜的作品。

最后，一时好奇百度了一下“赤松子”的词条，百度的解释是：赤松子是大鱼海棠里的一名角色，在电影《大鱼海棠》中因与祝融牵手成功而广为人知。——牵手成功，嗯，我表示挺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