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苔小巷(上)

岁月沉重的年轮一遍遍碾压而来,在所有人都快要遗忘时,最渺小的尘埃里似乎也有花朵正在破土而开。
镜头定格在一片片陈旧的瓦片上,三两个黑斑蜘蛛在屋檐下结着厚重的网,村口的客栈,昔日挂着的红灯笼,也在岁月里被染上了厚厚一层灰尘,褪去了往日喜庆热闹的颜色,有三两个老人靠坐在木椅子上休憩,他们眯着眼,不时的摇着草扇,旁边趴着一条有些年头的老狗,老狗伸长着舌头喘息,摇着尾巴像老牛一样驱赶蚊虫。
这里是青石巷,有着上百年的历史,可现在却要变成快被历史遗忘的地方了,最近几天一直阴雨绵绵,使本就不多见阳光的小巷变得更加阴冷潮湿,南墙倒是靠阳干燥些,北墙却潮湿的很,不免爬上一层层褐绿色泛着油光的青苔。
“苔花啊,回来了哈,尼个阿婆还好不了,朱医生咋个说来,有没得开方子治撒。”喜婆婆一边用锄头铲掉墙角的青苔一边和迎面走来的苔花搭话。
“是了喜阿婆,我阿婆没的见好,吃不下饭,最近开的药方正在吃,效果不见得有。”苔花在喜婆婆跟前停下,对于阿婆的病,苔花不知道该怎么讲才显得不那么严重。
“喜阿婆莫要除掉那青苔子撒,哝个也似生命啊,不见阳光也得长的起来,等它开花嘛。它们也像人啊,也想长大嘞。”苔花转移话题,将目光转向喜婆婆手上的活,言语中不愿意喜婆婆将这些青苔除掉。
“你看这些青苔还小嘞,过不了几天就成片的长了,你记得那些老太太老头就喜欢来我这墙头聚在一起唠嗑,万一哪个不小心踩到青苔摔倒我院门后,老婆子我可就罪过大了。”喜婆婆笑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答着。
苔花看着那一片片青苔被连根削掉,仿佛被连根拔起的是自己,心里好像有些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些什么,看着喜婆婆挥着锄头,那壮实的身子骨,着实让苔花羡慕,如果阿婆也想喜婆婆这样硬朗就好了,苔花叹了口气,告了声回见,就回家去了。
家里墙角和台阶上也长了几片青苔,毛绒绒,绿油油的,苔花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心里也很高兴,多像自己啊,苔花这个名字还是阿婆请教书的德先生给起的,说是在一句谚语上看到的: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阿婆寻思着苔花这名字些许小气,想改叫牡丹,多大气,可先生却觉得,牡丹大气归大气,那是人家城里人才会起的名字,咱们这青石巷也不长牡丹花啊,大气过了火,就变成俗气了,不如叫苔花好听,小众嘛,女孩子家嘛,土气一点好养活。阿婆拗不过,只得随他去,谁让他是先生呢,先生有文化,总不能骗人吧。
苔花踏进里屋,屋里很黑,隐隐约约能看到床上躺着个人影,半会才发出微弱的呼气声,每次苔花走进阿婆,听到那一声喘气声,总要长舒上一口气,心里悬了一天的石头总算放下了。
苔花小小的个子踩着垫起来的好几个石板才能勉强够的着灶台,灶炉里燃烧的柴火吐着火芯子,炎热的火烤在苔花身上,只一会苔花便被闷的汗流浃背,苔花承受了太多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明明十多岁的年纪,偏偏被生活逼成个大人。
自从阿婆生病卧床后就总是念叨着,苔花可怜啊从小无父无母,让苔花跟着阿婆受苦了,阿婆掉眼泪,苔花也哭。
白天的青石巷要比夜晚的青石巷要有一丝烟火气,苔花会端着一盆衣服去溪边洗,她用木棍不停捶打着衣物,费力的将衣服洗完,白天的青石巷依旧那么寂静冷清,明明在往家走,路上却总是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苔花停下回头去看,脚步声又不见了,难道是她幻听了吗,最近这今天,苔花都觉得自己疑神疑鬼的,总觉得有人跟在后面,吓得她赶紧加快回家的脚步,故作镇定的与路旁的老太太们搭话。
苔花平时最喜欢的就是木雕,她喜欢将那些漂亮的花纹图案刻在木头上然后给它们漆上色,每一个木雕都是苔花的心血,这门手艺是苔花跟着阿婆学的,年轻时阿婆跟着师傅学艺,据阿婆的话说她是青石巷木雕第十七代传人,算上苔花就是第十八代传人了,苔花才不在乎那些称号嘞,她在乎的是这些木雕,每次多学一个技法,苔花便比什么都高兴,苔花有时会将自己的想法加进木雕里,阿婆却总是责备苔花乱改师傅的图案,祖宗传下来的手艺怎么能说改就改,这不是对逝去先列的不尊重吗。
苔花就偷偷的自己设计元素,有时将旧的图案加入新的图案进行点缀,或者将木雕上色时,里面加入彩色小花的色素,染出来的木雕有时发暗有时很浑浊,偶尔也能成功一次,苔花的梦想就是带着木雕和阿婆走出青石巷,可阿婆说,只有苔花长大了才能实现,自那以后,除了钻研木雕,苔花便一直盼着长大。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