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2023》07

2024-02-27  本文已影响0人  闹中取静

2023年2月21日,星期二

6:10,因为人越来越多,为了不耽误后面的时间节点,起床的时间也就提前了几分钟。

洗漱以后,各值班班长报告昨夜值班的情况,反正时不时的就有人夜里解大茅被罚值班,大家也就听习惯了。
今天的早饭还是馒头、鸡蛋、大米粥,吃饭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明显感觉小了非常多,再摸摸自己的脸,也明显的消瘦了很多。
看来这里减肥还是立竿见影的,比外面花钱的减肥茶、减肥神器、减肥健身啥的效果都来得迅速。
这几天也习惯了每天早上自己感觉一下和昨天消瘦的对比程度,不过好像今天和昨天比没啥变化,难道是我只能瘦到这个程度了?
因为去年和几个要好的哥们儿一起骑了半年的自行车,也了解到一些运动方面的碎片知识,简单分析,应该是之前几天进食的热量对比基础代谢是负数,所以明显消瘦。但是因为没有运动量,所以基础代谢也降低了很多,现在基本上是热量消耗的平衡状态了。

为了更好的瘦身,且保持一个相对健康的身体状况,我需要找点儿运动量来做了,要不然虚脱了也是个胖子吧......

吃了早饭,上午坐板儿刚开始8点多左右的时候,响板儿了,这次不是提审也不是律师会见的时间,喊了大老刘(名字忘了,只记得姓刘),让门口等着,这时没有人鼓掌庆祝,因为大老刘的事儿还挺神秘的。

大老刘,北京人,现在岁数应该45~50岁之间吧。据他说,他是上周在西客站送媳妇上火车,然后进出站的时候刷了身份证,突然警报响起来就被按住了,他是公安系统网上发布的通缉令的逃犯,没提审过他,也没有律师会见,一直在这里等了一周多。
这几天他和我们聊天的时候,经常和老杨盘道,好像所谓道上混的头头脑脑他都认识,从他嘴里说出来那些都是他小弟级别的,反正就是特能吹。他还说他的案子是犯在新疆的,他之前当兵时是防化兵,还给我们普及了防化兵的作用,那就是防化兵去的地方,要么是去之前没有人,要么就是去之后没有人。他还说他和部队关系很好......
反正就是他很牛,黑道、白道儿的他都能摆平,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听着还有一点点相信,但是第三天开始就都不信了,还拿他开玩笑。
也是,这里面的人,社会阅历都比我丰富,所以他们看人还是挺准的。

果然,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门口出现了好几个警察,给他看了一个文件,然后让他签字,就出门走了。
从后来监室里的交谈信息中,大致了解到大老刘是在新疆冒充部队的首长,诈骗当地的企业拿了一个项目,在北京逮捕以后,一直等着新疆那边的警察过来把他换押带走呢,所以他在这里没人提审他。

看着大老刘被带走,监室里没有人同情他,反倒是很多人有点儿高兴,因为大老刘晚上打呼噜太暴力了,躺下2秒钟就能鼾声大作,而且有的时候眼睛还没闭上呢。因为他的脑子动过手术,手术是用通过鼻腔伸进去器械切除的脑子里的肿瘤,脑子的肿瘤好了,但是术后鼻子这事儿是没办法再治疗改善了。

今天上午大概有3、4个律师会见,都是前两天和我一样抓耳挠腮的不知所措的家伙,一个个的听到叫自己的名字,也都表现出舒一口气的样子,看来阿亮说的没错,这几天还真是律师陆续都来了。

但是老杨还没有律师会见,阿强也还没回家,两个人今天的状态好像有些尴尬。
散板儿以后我和阿强闲聊几句,也安慰了他一下,安慰他说应该需要走流程,这几天的事儿吧。

上午10点喝水的时候,阿明(北京人,36岁,好像是因为诈骗被抓进来的)负责组织人员喝水,我和老杨一起过去喝水的时候,阿明悄悄地问我俩:
“你俩都是北京的吧?”
“嗯,我们都是。”
“进来一个礼拜了,有啥感觉?”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还行吧。”老杨是社牛性格,这时候主要是他在和阿明聊着。
“刚进来一个礼拜,都还不觉得,第二个礼拜就受罪了,因为你们刚进来肚子里有油水儿,所以不感觉饿,身体也没啥反应。再过几天,你们就会有感觉了。”
“啊?会有什么感觉?”
“上火、起口疮、有的人还起痔疮、有的人手心脚底板皮肤就开始变糙了。”
“唉,你还别说,我还真有点儿上火了。”也不知道老杨是哪一种上火症状......
“所以说,每次喝水的时候,你们尽量的多喝水,什么时候尿能变白,不那么黄了,那就说明状态还凑合。后面你还要找机会补充盐分和维生素,你们新人那点儿菜根本不够的,看你们竟然还有的不吃给倒了。哼哼,再过两天你们会把饭盆都舔干净的。”
他们的对话我仔细听着,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应对。

低头看看自己,就像他说的,我的脚后跟应该是因为缺乏维生素加上睡眠不好,已经开裂了,并排相距1公分的位置,两条裂口。以前抹点儿红霉素软膏或者什么油,几天就好了,可是这里没有这个条件,今天求医的时候还问了苏班长,但是苏班长回答说求医都是口服药,我这个没有药,只能等着自己好。

唉,自己好,自己好的话那可就疼了。
不是说唾液可以消毒么,但是这个真的管不管用还不清楚,于是开始自己做上了小实验,反正是两道裂口,一个不管它,另一个漱口之后用唾液涂抹上,看看对比情况吧,涂的时候还有点儿疼,毕竟已经裂开到肉了。观察观察是否有用吧。

因为昨天见过律师了,心里也就踏实了很多,虽然律师见面时谈话有些蹊跷不解,但是不影响心态改善。

上午喝水后的放松时段,也开始和人闲聊了起来,对于我们这些已经开机的新人,那些老人儿们也友善了很多,逐渐开始和我们分别攀谈得起来,总的来说还是想从我们这里了解一些外面的事情,因为他们都是疫情管控之前进来的,所以外面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已经有了几个月的信息差,当我们说现在出门已经不查行程码也不看健康码的时候,他们都表现得很惊讶......

目前这个监室里有两个时段的人,一个是2022年9月份之前进来的,还有一波是2023年元旦进来的,所以他们对外面的印象还是疫情管控的样子。

无意间望见了老武,就是前两天进来高血压昏倒的那位大叔。因为性格倔强,每顿饭基本上都不吃,饭盆传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总是把菜分给身边的人,早上的鸡蛋也不吃,也是给别人。大家每次都劝他,但是他就是不吃,意思是要绝食么......

直到今天早饭,苏班长看到他还是把鸡蛋和粥分给身边的人,就拉着他开始聊天。苏班长好像是因为非法集资进来的,他开导人的话术还是非常有效的。聊着聊着好像老武开始说话了,还有说有笑的,还用手比划着啥,说的还挺起劲的。看样子心结解开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午饭的熬白菜、大馒头,不过今天阿强从怀里掏出一根哈尔滨红肠,这让我和老杨眼睛一亮~
原来是那些老人儿看到阿强要回家,和他聊天的时候聊的都挺好,送给他了一些采买物资。
阿强拿出香肠以后,拆开包装,用力掰开分成3份,在众新人望眼欲穿的眼神中分给了我和老杨。说实话,我有些意外,毕竟也就和阿强说过两三次话......
不过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整整一周,这是第一次见到荤腥(羊油包子不能算~),午饭因为有了香肠的加持,格外的香~~~~~

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我们很快的吃完了饭,然后大周组织我们几个人擦地,人太多了,每个组都是人满为患,擦地的人已经达到了7个,除了前两个是真擦地以外,其他人就是划拉一遍。我每次都主动排在第一个或者第二个,这样可以尽量的给自己多找一些运动的机会。

今天的午休,还是主动申请值班,因为在人堆儿里实在是太挤了。今天大老刘走了,算是给这拥挤的铺板缓解了一点点压力。
现在监室里34个人,说是封号了,也就是不会再往这个监室里安排新人了。
午休的时候三位班长和几个老人儿躺着聊天,话题是大老刘,都在议论着大老刘的事儿能有多大~
“他这事儿犯得可真是不小,网上通缉,一直等着新疆那边过来把他提走嘿。”
“你说冒充部队领导是什么罪过?够不够枪毙的?”
“那要看他冒充领导干了什么事儿,是骗了人家钱?还是骗着睡了一个妞?还是说他干了什么。应该是看他到底干了什么事儿。”
“听说是冒充领导在新疆拿了一个项目,挺挣钱的说是。”
“嘿,那可不好说了,谁知道这个项目是什么事儿呢,要是影响了当地的经济或者维稳,那这事儿小不了,都网上通缉了,肯定到了新疆也吃不着葡萄干~~~”
“大老刘太能吹牛B了,第一回见我的时候,跟我说他96年考上的清华,后来在清华念了2个月,就去当兵了,这都不可能的事儿啊~~~~”
在一片哄笑声中,午休的时间很快的过去,新人们有的睡着了,也有的默默地听着。

13:20,午休结束,大家有序的蹲在过道里,等着叠被的人收拾铺板。
看着他们几个在铺板上忙活着,突然觉得这个活儿看起来不错。在铺板上能走能站,因为是在铺板上叠30多个人的被子,就好像在土炕上的那种,所以叠被的时候相当于全身运动了。
有了这个想法,我开始观察他们叠被的技术动作,其实叠被褥比较简单,两遍对折以后再两次对折。主要是被褥叠好以后,在对面铺板上套绿色被套的工作比较有技术含量,套不好的话就感觉窝窝囊囊的,不整齐也容易倒。

说干就干,我自己主动上了铺板,开始拿起被子叠了起来。
“唉,大冤种,你怎么也上来叠被子了?”看我上来叠被子,高班长向我问道。
“报告班长,我想活动活动。”
“哦,那你干吧。”
在号里,不好好干活儿会挨骂,但是主动干活儿的话班长们也不会拒绝,于是,我在铺板上开始了叠被子的工作,原来叠被子的人看有人帮忙,也是比较高兴的。

西侧铺板的工作比较简单,叠好以后摞起来送到对面铺板上,然后对面的人汇总以后开始打被垛套绿皮,一起把叠好的被褥送过去以后,西边铺板上的人可以站在铺板上等着叠被结束,不用像其他人在过道里一直蹲着。

13:40,又开始了下午的坐板儿时间,在东侧的铺板那边,看到王班长和几位监室里的高管们在小声商量着什么,远远的听着,好像是在讨论着即将拆号的人员名单。
昨天下午王班长组织给所有人进行了一次登记,包括基本信息、学历、进来的原因等等。这么看起来,那应该是梳理名单了......
因为我们这个监室是过渡号,新人在这里经过培训以后,就要分配到生活号的监室里面去,到了那里,就会一直待到审判定罪或取保离开。

在这个监室里总体来说感觉还是不错的,基本上都是经济类犯罪嫌疑人,还有几个盗窃类的,没有像其他监室有些重暴力犯罪、强奸犯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如果拆号我能留下当然是最好的,毕竟这几天也和大家相处的不错,也有几个聊得来的,在过去的一周,算是建立了一个有限的舒适区。
但是估计够呛,人家老人儿还那么多呢,我这新人肯定是要被拆走了。到了新的监室,又要被当作新人训练一番,而且新的监视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种环境下还要打破舒适区,可真是命运多舛啊.....

15:00散板儿放风,老人儿们自然的去了阳台,其他人则是继续在房间里。老武被苏班长和王班长叫过去继续聊天,不知道他们在商量着什么。

下午和大周聊了一阵,也互相了解了各自的情况。
大周进来的原因叫“拒不执行”,一开始都没听过这罪名,后来听他讲完了也就懂了。
大周是因为家庭矛盾升级导致的,叔叔和爸爸为了爷爷留下来的房产打官司,房子判给了叔叔,法院让腾房。但是两年了也没给腾房,后来好像是叔叔报警了还是让法院强制执行(具体原因忘了),他们父子俩因为拒不执行法院判决被抓到这里面来了,他在707,他爸爸在706。
大周和朋友一起开了个酒店,最近也在捉摸着做点儿其他的什么生意,我和他聊了很多。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了自己的案子上,说着我昨天律师见面的事情,聊起了律师说话的内容和语气,我俩互相说着的关键点好像都一致,律师的说话顺序、律师的说话语速、律师的态度、律师的说话节奏,聊着聊着有种不正常的感觉袭了上来。
“你那个律师叫什么?”大周突然发问。
“姓刘,叫刘什么来着?我想想”
“是不是叫刘**?”
“卧槽......是,你的律师也是???”
我俩互相瞪大了眼睛突然沉默了......
“不会这么巧吧?”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旁边的人听到我俩说话语气不正常,也有围过来打听的,一听我俩的情况,阿亮说:“有可能,你们家里人来看守所,看守所前面一条街好多律师事务所,没准儿就在一个律所里找的律师也说不定。”

哦,那也可能,算了,已经这样了,等消息吧。

聊着聊着到了晚饭的时间,吃晚饭后洗澡,由于人多,洗澡被分成了两个批次,5点多的时候洗澡水量比较大,老人儿们先洗澡,新人们等9点左右再洗澡。
今天小蔡和小四川帮着老李洗了个澡,由于老李有小儿麻痹症,生活不能自理,所以他们第一个单独洗澡,洗完澡老李光着身子被抱回铺板上,身边的人七手八脚的帮他穿衣服盖被子,虽然监室里开着空调比较热,但是刚洗完澡的老李还是被冻得直哆嗦。

别看老李身体残疾,但是头脑灵活,在这里班长们也比较照顾他,闲的时候还陪他打扑克,他们打的是“掼蛋”,我没玩儿过,但是老李好像是高手,谁和他一伙,基本上不会输。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晚上坐板儿的时间,6点30左右开始坐板儿,到7点新闻联播前,电视是不开的,之前都是干坐着聊天。不过今天从走廊里听到了隔壁监室有人唱歌,后来变成了集体合唱。
听到这里,王班长对着苏班长说:“那咱也唱起来吧,你们这儿有歌谱么?”
歌谱???怎么这里还有歌谱?
“有,我们这儿还挺多的,阿明,把咱压箱底的物件儿都拿出来给王班长炫一下。”
阿明很快拿过一个纸盒子给到王班长,鞋盒那么大,里面有几个本。
王班长拿起一本最薄的翻开看了一眼,就开始骂街:
“卧槽,你们这儿怎么还写这东西呢?这都TM什么啊,盐烧秋刀鱼、番茄鳕鱼肝、烤鳗鱼.....卧槽,这是.....九转大肠、葱烧海参、乌鱼蛋汤......”
王班长一边骂街一边念起来,是手写的菜单。
苏班长解释道:“这是之前大伙儿没事儿的时候写的,怕时间长了忘了外面都有啥好吃的。”
“卧槽,菜谱在这里属于禁书,这TM写了吃不到不是折磨人么,我快三年没见过这些东西了。”

扔了手写的菜谱,又拿起一个稍微厚一点的本子,翻开后一页一页的看了起来:
“唉,你们可以啊,抄录的歌词有这么多?”
“啊,是,之前这里来过一个音乐学院的学生,那会儿按着他让他写的,还有两本呢。那孩子可厉害了,以前的老歌儿、现在的新歌没有他不会的。”
“可以可以,你们这里是我见过歌单最全的号了,有了这个,咱和隔壁拉歌就输不了。”

“我们先整理一下,明天开始,咱们晚上趁着电视之前的时间,和隔壁号进行拉歌活动活动。”王班长宣布以后,让苏班长和隔壁开始进行沟通拉歌的联谊活动。

选出了几个自认为唱歌好的作为代表,分发歌单让提前准备,热热闹闹了几个小时,到了睡觉时间。

今天有的人开始轮休了,我也在其中,也就是说今晚我不用值班,可以睡个整觉,但还是人员太多,睡在拥挤的铺板上很不舒服。

不知为什么,原来睡眠不好的我,在这人挤人的环境里竟然躺下就能秒睡。
还是一片白茫茫的视野中逐渐睡去......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