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什么都要,又什么都舍不得丢
如果你活着的每一天,
都在愉快地享受生活,
无论贫穷,即使平凡,
那也未尝不是一种美好人生。
所谓成功,
到头来,
不过是,
自圆其说的事情。
01
一直觉得周遭世界很吵。因为有过异国他乡生存的经历,知道眼下环境里这种喧哗,并不是全世界共享的生活状态。有各种懒散的人群和千种的生活:人们无所事事地每天喝喝下午茶、晒晒太阳打发时间、认真打理修剪自家花园,没有人赶时间,都记得相互问好。
我们国家在眼下的时代,正被高速发展的经济速度刺激着,享受着近代以来头一遭的物质繁盛;还一繁盛,就繁盛出了一个震惊世界的中国速度。放在眼前的机会不拿,摆在手边的利益不占,实在是说不过去的道理。
所以,一个看上去喧闹浮华的当代中国,并不是什么了不得地理应被批判的事情:中国人,没有比之前糟糕多少;当然,大概也难说比之前先进了多少。
这一桩,摆在全世界哪个民族、哪个群体,都是一样的。毕竟,都是人性。
基督徒中,上帝最终会降临人间,为人人所过的人生做出最终的评判,好的上天堂,坏的入地狱;除了上帝,谁都没有权利做这样的决定。
如果能将这种审判权交给唯一的神该多好啊,那么人间千百年发生的事,不要别的人下定论、定输赢,不要听信了别的神旁的人的教义,安安心心追随每个人心中的选择,安然度过此生,只待上帝最终的决定。多好。
阿兰·德波顿在TED演讲A kinder, gentler philosophy of success中提到:为什么当代社会这么多势利的人关注着"世俗的成功"?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当代社会宗教的力量史无前例地降低。我们被鼓吹着相信只要我们努力,人人可以成功。一个当代未取得世俗成功的人,被认为是loser(失败者);而在传统的西方社会,一个未取得世俗成功的人,会被形容为unfortunate(未受福祉恩赐的人)。这意味着,过去的人如果人生失败,可以怪罪未知的命运和神指;如今的人若是失败,多半被认为是自己的无能。
稍懂心理学的人都知道,人类的天性便是在成功的时候自我归因,失败的时候归因于环境与他者(认为成功是因为自身原因,失败是因为外界因素)。而如今当我们远离了非人的神,失去了环境归因的借口之后,成功这件从来稀缺的事情,就变得看起来更近、更闪耀、更让人疯狂。
人类呢,有时候不太愿意去承认,人生一场很多事情都不过一场虚无。所以,游戏可以认真,但输赢最好不要计较。会,比较舒服。
顺带提一句,阿兰·德波顿真的是我目前为止爱着的唯一一个秃顶男人。
02
去年,去缅甸中部玩儿了一趟。这个全世界GDP排名倒数的国家,曼德勒机场的机票都是手写的,从机场出来开进市区的马路,几乎就等同于中国十七八线城市的乡道: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绿地平原,马路旁的草地上,站着蹲着成群结队的白色牛群,不紧不慢地晒太阳。
蒲甘那一块非常原始美,但也是因为旅游业还没发展起来,相应的配套措施尚未齐全。甚至当地人还会用一种好奇、陌生的眼神一直注视路过的旅人。在一个深夜吃完晚餐回酒店的路上,一群当地非主流青年骑着摩托车路过我们的时候,兴奋而友好地跟我们大声呼喊着打招呼:不懂彼此的语言,但从啊啊哦哦的声调里,还是能听出他们兴奋而真诚的友好。
在公众场合被因为是异族人而遭来呼喊我之前也经历过,只是感觉却是两样。那是一次在伦敦早晨的地铁上,一群20出头的英国少年走进车厢,一个喝醉酒的小姑娘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醉得眼妆一片熏黑,衣衫不整,一脸醉意微笑地指着我说:Chinese! 站在她身旁清醒的朋友拉着她,拦住她指着我的手,不停地念叨:stop! stop!
那场面至今想来有点尴尬,因为她朋友虽说记得拦住她,却忘了跟我说一句对不起。可是在英国,最惹不起的大概就是喝醉了的少年。所以,我也没说什么,到站起身走掉。
在异国他乡,一个人的身份和背景起初会被自己忽略,因为被眼前新奇的世界所吸引,被初来乍到遭遇的热情与美好占满心智;可这种差异总会在某时某刻突然地被提醒,有时候是在友好的欢迎中认识到这种不同;有时候,是在不太友善的环境中遭遇某种不融——
它不一定构成你对一个异国、他乡的全部认知,譬如我如今还是深爱着伦敦,也不会因为在缅甸感受到的温暖感动就决定驻足彼地;当然,你也可能因为一个事件对一个城市产生喜欢或厌恶,如同很多人因为一个滴滴司机的态度否定一个城市,因为一次不快的旅行经历贬低一方人——但这终究都无关紧要,因为一座城市,有你的喜欢或者没你的喜欢,无关紧要。
对每个个人,重要的是,总是在这样的一些时刻,你越发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身上的某些属性,它们带着怎样的关于过往经历和环境的影响。在这些被提醒差异的时刻,让人更进一步了解到在人生这场复杂混扰的游戏之中,你在不知不觉中逐渐被塑造成了一个什么模样。
所以,特别能理解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里的那种调调。城市,其实也如同人。它看起来静止、无声无息,可是,你也能同它谈一场恋爱:在天气变换之间,在人群熙攘之中,在建筑林立之下,你不动声色,它静寂无息。你侧耳倾听,它就徐徐诉说——
那过程是一种静悄悄的美,不动声色的丰满你。
因为这样的缘故,我总爱投入陌生。在一次次新鲜与熟悉的不停转换中,才能感受到不停更新、不断丰富的自我。当然,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我也没办法定义自我从属的种群与城市——我谁都是,又谁也不是。
03
有时候,如同这个阳光明媚的阳光下午,我坐在一家咖啡馆的二层,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流露上海风情的撞撞别墅,还有光着枝干的梧桐树,余光数过一辆辆奔驰而过的小汽车,觉得对眼下这座城市,发自内心的喜爱。
但我仍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场恋爱。眼下此刻,城市的美让我心欢喜,我的此刻感受温暖着这段寄托于城市的生活。我们没有对彼此做出任何的承诺:城市,它没有承诺我安稳的人生与成功的辉煌;而我,也未曾许诺城市坚定的驻守与真诚的付出。
毕竟也万分清楚,这城市中也有许多我不爱的成分。比如它的喧嚣,它的时而市侩,它的时而沉默不论公众事务,它的精致过头的纸醉金迷。这些我都不爱,但我不爱,它们仍旧还存在。
于是,我们对彼此怀抱谨慎的喜爱:我犹豫它的诱惑;它迟疑我的才华。保持一种安全而亲近的距离,各不侵占。
我们用着各自不同的姿态拥抱各自人生,有的人激情壮志地投入成败之争,有的人喜爱体验数字的增长,有的人寄托感性体验的丰富,有的人乐于平凡生活的简单幸福,有的人混沌茫然于是听从了谁的指挥。我们爱着的生活本身,就是如此这般的千万种姿态,谁也说服不了谁相信那种不相信的论调,谁也劝慰不了谁安心于某种不甘心的安定。
关于人生啊,为什么讨论了这么多,还是满眼都是迷茫和不满呢?
大概只是因为,我们有时候勇气不足、能力不够而选择自我欺骗,却又没能强大到完全欺骗了自己享受这种沉沦。经历世事,高潮低谷,人来人往,喜怒无常,内心里最深处那些东西,总会在某个时刻汹涌地席卷而来,提醒你,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快乐——如果别人告诉你的方法行不通,那么,试试自己内心的那个念头。
有千百种不一样的生活,也有千百种不一样的快乐。凡事俗生,有它可爱的地方。他乡别处,也自有它诱人的感触。你可以喜欢这万千姿态中的任何一种,但也不能什么都想要;你可以任意定义随便怎样的方式是你最爱的那一种,但也不能无视实现它需要的代价。
快乐啊,幸福啊,简单也复杂。可当有一天你坦然接受并拥抱了自己原本的模样,自顾自的生活,那么所谓的人生艰难,大概也会是你愿意去体验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