惬意人生，无非一碗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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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以前读唐诗的时候，读到四句“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那时候就不禁想：“这在大风雪夜里回来的人，一进家门，会有一碗热汤在等着他吧。”这人必定是匆匆忙忙赶了长时间的路，雪落满了披风肩部，呵口气都眼看要结成冰。归心似箭，又因天寒路滑，野径难行，并没有指望今晚能赶到家。一路紧赶慢赶，好歹午夜之前来到家门前，止住了看家小狗警觉的叫声，来到卧房。妻子早已睡下，却还是披衣起床，捅开灶火。乡下寻常的灶一般是相连的两眼，可以一边烧水，一边做饭菜的。此时已晚，他又困又饿又累，只想有点热食落肚，来温暖一下冻住了的肠胃。妻子须臾就捧出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里面还加了胡椒和香油。顾不得烫，匆忙吹吹，吸溜上一口，冻得仿佛结了冰的五脏六腑都舒坦了起来，往回赶路时悬吊在半空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到这时，才算真的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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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十五岁时，面临中考压力，天天从学校下了晚自习就差不多九点钟了，骑自行车赶到家还得二十分钟。夏天还好，冬天时候，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身上冷，心里怕，只能裹住围巾帽子蒙头往前蹬。等差不多能看见家里亮着的灯光了，才放松下来慢慢骑，那时才发觉后背出汗了。进了家门，卸下笨重的棉袄棉裤，妈早给我端上来一碗“光面”。所谓“光面”，就是碗底放一小坨猪油，倒上酱油，用热面汤冲开，切一撮青蒜末和挂面一起放进去，因没什么面码儿，所以叫“光面”。热腾腾的猪油香气和酱油香，青蒜冲鼻的辛辣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奇妙又和谐的味道。这时还要配上我爸在厨房小碳炉上给我烤的半个大馒头，金黄酥脆，抹上红腐乳，一路上的冷和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现在，我对家最温暖的想象还是由冬夜里昏黄的灯光，热腾腾的面条和外酥里喧的烤馒头片组成的。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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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看过著名老饕唐鲁孙先生写的一种汤，用大海碗一只，巴掌大的对虾片成薄片，贴在碗壁上，碗底中间放一小撮香菜和胡椒末，随后将另准备好的沸腾清鸡汤倾入碗中，虾片瞬间被鸡汤烫熟，同时激发出鲜味，引人垂涎，真想有一天也买只老母鸡，炖汤照样实施一番。这是豪华版的汤，平民家常的汤，因地分南北，气候食材不同而各式各样。北方有番茄蛋花汤，菠菜蛋花汤，榨菜肉丝汤，酸辣汤，胡辣汤等等不一而足。南方最讲究的则是广式靓汤，街市上随便挑一家饭铺，菜牌上都会标明“今日例汤”，要是连例汤都炖不好，这家饭堂大抵是开不长的。以前因为工作关系要常驻广州，租住在老式骑楼里，房东阿婆住三楼，儿子未婚，在银行做电子技术维护。阿婆天天晚上都会煲汤，有时看我在家也会顺便给我送一碗。家常的汤水，滋味绵长，清甜润口。也许就是这一碗不时而来的汤，才使我一个北方人在广州湿热的气候里聊解思乡之情，坚持了五个月之久吧。

一碗热汤，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它还承载着我们对故乡，对家人，对值得记住的美好瞬间的回忆和思念。人生，无非就是风雪中，漫长归家路之后的一碗热汤，一碗安慰，因为我们从心底里知道，总有人会在那里，准备好热乎乎的汤来温暖你我的肠胃，慰藉我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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