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不吵架
屋子后面的这位大叔不知道在家里捣鼓什么,拿榔头叮叮当当敲了一个下午了,可怜我从睡午觉起就不得不伴随着这清脆的响声入眠。可恨的是他的动作基本没什么规律,当我提醒自己提防着那声音的时候,大叔偏偏没有啥动静;当我终于有点放心安慰自己“大概工程已经结束”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又七拐八拐地从窗户缝里挤进耳朵里,钻进五脏六腑开始兴风作浪。其实,这人工敲击的声音忍一忍还是可以的,大叔早在几天前就开始了巨大的工程,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那是电锯“滋滋”的声音。这个声音可是排山倒海的,比“轰隆隆”要刺耳,比“劈里啪啦”要连绵,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胸口甩向空中,接着来个360度、720度的大回旋,伴随着那最后一声“滋”重重摔在了地上,还要弹跳几个回合。
有好几回我都想冲出去和大叔好好理论理论让他尽可能不要在中午或者晚上工作,但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掐灭了——贸然冲出去说不定会大吵一架,犯不着啊!
提起吵架,我倒是并不犯怵,毕竟长这么大也是实战练习过的。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只用了一句话就将对方“打败”:某次停车前,我特意看了后视镜,确保没有行人通过我才打开车门下车。没想到还没等我站稳,一辆电瓶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身旁。骑车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她二话不说开始大声叫嚷,因为说的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我只能听个大概,差不多意思就是“眼睛瞎了吧,开门也不看着点,差点撞了人”。我还有点迷迷糊糊,脑子里迅速回忆下车前的场景,后视镜里确实没有人,要么她是从哪个拐角杀过来的,要么就是她的车速之快让我忽略了她的存在。小姑娘见我不说话,顿时气焰嚣张了许多,她双脚撑地手扶车把,昂着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几乎真的变成了铜铃一般熠熠生辉,口中吐出的字眼开始有了颜色。我不想和她纠缠,既然大家都相安无事何必浪费时间让别人看我们演戏呢?注意已定,我开始搜索词汇想一招制敌。我理解这样的外地小姑娘,年纪轻轻在异乡打拼,必须用坚硬的壳将自己武装起来,其实内心估计脆弱得不堪一击。我决定“以恶制恶”,快速结束战斗,于是在她吐沫横飞的间隙用非常坚定、强硬、霸气的声音说到:“没事就好,废话罗嗦干嘛?信不信我也会把你骂得狗血喷头?”说完,我用盯着犯错的学生的眼神死死地看着她,小姑娘立刻蔫了下来,嘴里轻轻地嘀咕着什么骑车跑远了。
吵架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吗?梁实秋在《骂人的艺术》一文中提醒我们“无骂不如己者”,大概的意思是要骂人得挑一个比你漂亮的,或者比你坏一万倍,或者比你得势的人。总之那人必须在好的一面或者坏的一面都要胜过自己,这样才值得去骂。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既不比我漂亮,也不一定比我坏万倍,至于得不得势一时半会儿我也无从了解,那我根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骂她,去和她吵架。梁实秋在文中还提醒我们“骂人最忌浮躁……善骂者必须态度镇静,行若无事……你等他骂得疲倦的时候,你只消轻轻地回敬他一句,让他再狂吼一阵……把他气得死去活来,骂得他针针见血。”“骂小人物骂道他不能回骂的时候,便不可再骂;再骂下去则一般人对你也必无同情,以为你是欺负弱者”。看,我只在小姑娘最狂躁的时候来一句话,就让她立刻闭嘴。这岂不是得了梁实秋先生的“真传”啊!
面前的这位大叔,只是在大夏天冒着高温酷暑辛勤劳作而已,应该值得赞扬。尽管他制造了几天的噪音,但是作为邻居应该互相尊重、互相理解。想到这里,我心里平顺了许多,塞上耳机,顿时世界一片宁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