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保姆
后来的十几年中,印染厂不景气了,在后来的改革大潮中被迫宣布破产。厂子倒了,工人们像被遣返回乡的北漂大军,被迫分流相继去到各个地方。马桂珍也就是在那一年由工厂下放回到家中当起了家庭主妇。那时候,孩子们也都大了能赚钱了,她流血流汗半辈子在生产一线也干了大半辈子,歇业回家谁也挑不出不是。外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可放在马桂珍身上心里却感受空唠唠地难受。她时常对家人说,自己就是个劳碌命,不能闲下来不能脱离生产一线,一旦人闲了就会浑身不自在。
这些,她也并非当笑话说说。就在她脱离工作岗位的第二个月,马桂珍病了,感冒引发了肺炎,在医院住了二十几天才康复。孩子们除了心里不理解面上也不痛快,撇着嘴责备说,“妈,你也是,我们心疼你想要你好好在家养着不要太劳累,你倒好反而把自己弄进医院里来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给您找份工作去做让你累着。”孩子们牢骚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马桂珍听罢当即吵吵着要出院,说自己其实没病,只要手里一有工作忙活,这病就会自动好了。
那一年,也是李国强的妻子余爱兰食道癌去世满一年零三个月。三个孩子都在外地工作,退休在家的老李不会做饭又没人照顾,因为营养不良住进了医院。马桂珍出院那天,正遇到老李的大儿子推着身体虚弱的老爹来办理入院手续,两人在结算大厅认出了对方还互留了电话号码。期间得知老领导住院,身体恢复的马桂珍,还在家熬了鸡汤送来医院看过老李。那天,老李的大儿子有事外出碰巧不在病房,于是马桂珍既充当了陪护又充当了家人。她不仅帮着伺候吃喝还负责看着他打点滴。等大儿子忙活完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时,意外得发现父亲的精神状况出奇地好,人也愿意开口讲话了。问了理由才知,这一天原来是他们的奶妈一直陪在父亲身旁负责照顾。儿子东子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不已,心里当即生了个大胆的想法,何不请奶妈来家里给父亲当保姆呢!这样,马妈妈既挣了钱又照顾了父亲。对,就这样干。东子想着想着咧开嘴笑了。
李国强很快出院回家了。几天后,东子向父亲提及此事,谁料父亲却摇着头一口否定了。
“不行不行,这哪行啊!找人家来家里伺候我这个老头子,一是不方便,二是咱怎么能说出口啊!不行,不行。”父亲摇着头,心里仿佛有一百个不愿意。
“爸,这事儿你就甭操心了,只要你不排斥马妈妈来咱家做事儿,我就有办法让她答应。”细心的东子看透父亲的内心,其实老父心里是愿意的,但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以前马桂珍来家里给几个孩子当奶妈,虽然顺带帮着买买菜做做饭,但那只是临时捎带的,她的主要任务是带孩子。现在却不同,性质变了。如果真请人家来家里做工,那就是雇佣与被雇佣之间的上下级关系,他是怕人家说他有了几分臭钱就看不起人,就想着走地主老财的道路,让别人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像这种雇佣关系国内并不少见,即便在我们身边也是比比皆是。您的思想太老套了。”东子看清父亲的顾虑,开导他说。
奇怪的是,这次李国强并没有梗着脖子反驳,而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东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心想着得马上去找马桂珍谈谈这事儿。